扶桑侧过眸来。霜气重,冷风过,一双眼似有若无带着轻薄笑,两瓣唇翕翕合合染着寒冬雪,一眼望去,明艳如盛夏扶桑开得热闹,却又似蒙了雾色,迷迷蒙蒙看不分明。
“皇上怎知我唤作扶桑?”
她不回还好,这一回,夏侯临再不能自已,声微颤,眼若深潭:“桑……桑儿!真的是你!”他快步走过来,似怕慢了一刻,就失了眼前人。
扶桑未有所动,等他行到近前,才缓道:“扶桑是我儿时用名,从未出过闺阁,不想竟传到了皇上耳中,莫非两国商议和亲事宜时,连这也说么?”寥寥数语,便将自己与辛扶桑割离开去。
“儿时用名?”夏侯临堪堪顿在桌前,语中有惊,有痛,但被狠狠忍着。
扶桑但笑:“是!”
夏侯临不信:“你如何会得如此小名?”
扶桑反问:“扶桑盛产于时南,我为时南公主,得此一名,很奇怪么?”
夏侯临仍惊,可眼中挟裹着的期许却轰然散去。他暗握住拳,微阖上眼,等指头泛起红色,才重新睁开,森然道:“你不是扶桑!”
扶桑笑:“是皇上不喜欢我是扶桑吧?”
夏侯临声更沉:“朕说……你不是辛扶桑!”
辛扶桑么?
她当然是,只是现在,她以穆玄谣的身份回来,便不能再认这已经死去的身份。
“皇上真会说笑,我是时南皇室中人,就算要连姓,也当唤作穆扶桑才是!”
“穆扶桑?”夏侯临痴然重复一遍,也不知是在与她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扶桑继续道:“扶桑是我闺阁用名,唯父皇与母后唤过,如今我已成年,皇上若唤来,到底不成体统,以后还是唤我皇后吧!”
夏侯临凝眸。
皇后一称,她担得起。可这张脸,她用不起。
扶桑用手在阿毛头上抚了一抚,兀自解释道:“皇后二字,既彰显我的身份,又不似扶桑轻浮,庄重而又显得贵气,皇上若唤来,定比扶桑要悦耳许多!”
“你很在乎这皇后的身份?”
扶桑回:“一人之下的国母,我当然在乎!”
夏侯临忽有些恍惚。
以前的辛扶桑,断不会如此在意这些虚名,亦不会把话说得如此冷然。
“可你不觉得……你我本为夫妻,单唤皇后二字,未免显得疏离了些么?”
“夫妻?”扶桑扬眸,眼底便现出了讽刺来,她和夏侯临,如今怎还做得了夫妻?“皇上与我未拜天地,未祭神灵,亦未经高堂明证,未行结发之礼,便连入宫时的百尺红毯都未走过,又如何算得上夫妻?”
未待夏侯临回答,扶桑又道:“再者……皇上身在高位多年,便该知,皇室的夫妻,疏离了才得细水长流,否则……皇上的后宫,可就不太平了!”
这道理,夏侯临自然懂,只是从眼前人口中说出来,就难免有着另一层意思:“你在怪朕大婚之日不曾出现?”
扶桑回:“皇上此举是得了我同意的,我自然不会怪!”
“既不怪……那你刚才所言,是何意?”
扶桑笑:“皇上以为是何意,便是何意!”
夏侯临一听,忽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