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柱山,山如其名,一石矗立大河中央,如天地之柱,任凭河水咆哮,白浪滔天,依然屹立不动。湍急的河水在它身边翻滚着,冲击着,最终又无奈的东流而去,留下愤怒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一条条金色的小鱼从急流中跃起,在落日的余辉映射下,像一团团跳跃的火苗。这是一场水与火的盛宴。
蔡琰站在岸边的大石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醉神迷。她从小就跟着父亲蔡邕四处流浪,见过漠北的草原,见过辽阔的大海,见过宽广的长江,见到碧波万顷的震泽,也见过肆意流淌的大河,却没有见过气势如此磅礴的河水。
飞溅的泡沫,潮湿中带着土腥味的水汽,震耳欲聋的轰鸣,山谷间萦绕不绝的回响,汇聚成一首雄浑壮丽的鼓曲,让她心襟摇动,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蔡琰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鼓桴,敲向系在腰间的牛皮小鼓。
“咚——”鼓声转瞬即逝,淹没在黄河的轰鸣中。
蔡琰侧耳倾听,手臂高高举起,衣袖滑落,落出半截雪白的手臂。“咚——”又是一声,蔡琰转身扭胯,挥动手臂,再次击鼓。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鼓声仿佛一条蛟龙,出没于涛涛黄河之中,在飞舞,在翻腾,似乎与河水相戏,又似乎在与河水战斗。在气势惊人的河水面前,鼓声弱不可闻,时常隐没,却又不屈不挠,总能又一次的露出身形。
摇头,摆肩,扭胯,踢腿,蔡琰越跳越欢,鼓声越来越强。
黄河似乎愤怒了,水声越来越响。
鱼儿似乎受到了鼓励,纷纷跃出水面,如点点繁星,又似星星之火。
岸边的将士们目瞪口呆,紧张到了极点,却谁也不敢打断蔡琰,谁也舍不得打断蔡琰。他们被蔡琰矫健的舞姿所吸引,被蔡琰即兴创作的鼓曲所震撼,每一个鼓点似乎都敲在了他们心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跟着节奏呼吸,跟着节奏起舞。
唐瑛从车中探出头来,看着岸边那个似乎随时可能跌落河中的小小身影,心神剧震。她从蔡琰扭动的身姿上看出了一点异样的感觉。这个小女孩似乎突然之间长大了,由父亲乖巧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自有主张的小女人。唐瑛皱起了眉,轻咬嘴唇。
贾诩带着张辽匆匆的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热舞的身影,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他自失的笑了一声,快步走到唐瑛的车前。
“皇妃,陛下有诏,命诩赶往安邑,大军交由张辽指挥。”
唐瑛收回心神:“陛下安否?”
“回皇妃,陛下安然无恙。”张辽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唐妃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喏。”贾诩、张辽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走到正在等候的郎官身边,贾诩翻身上马,挽起缰绳,正欲纵马而去,又停了一下,看了远处犹自沉浸在了鼓声中的蔡琰:“文远。”
“先生。”张辽连忙迎了上来。
“好好听着,好好看着。”贾诩说道:“也许,这就是你的机缘。”
张辽心领神会,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指点。”
贾诩轻提缰绳,喝了一声,座骑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远处奔去。二十名西凉勇士紧紧跟上,其中一人催马赶上贾诩,不解的问道:“先生,你何必指点并州人?”…
贾诩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高深莫测。
……
一天一夜的奔驰之后,贾诩赶到了安邑。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两条大腿上血迹斑斑。他被两个侍从架着走进了刘辩的住处。刘辩坐在案前,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指着案上的一壶热酒,一碗肉粥,道:“文和,我估摸着你也该到了。一路赶来,想必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话。”
“谢陛下。”贾诩声音嘶哑,艰难的跪坐下来,扯动伤口,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一条毒蛇。刘辩一愣,抬起头一看,眉头一挑:“受伤了?”
贾诩强笑道:“臣骑术不精,受了点皮肉伤,不妨事。”
刘辩看了他一眼,对身边的郎中摆了摆手:“传太医。”
郎中转身去了,刘辩起身走到贾诩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势,摇了摇头,责怪道:“你这是何苦,中间休息一两个时辰,也不至于如此。”
“陛下,军情紧急,臣不敢耽误时间。”
“差这一天半天的吗?”刘辩责道,拿过一张厚实的锦垫,亲手铺好,将贾诩扶了上去:“腿受伤了,不能跪坐,你就躺着说话吧。”
“陛下……”
“别说那些没用的,朕知道你不是迂腐之人。”刘辩瞥了贾诩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朕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朕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怕,所以,也不需要在朕面前如此谨小慎微。你做你该做的,朕做朕该做的,我们做一对相知相信的君臣,可好?”
贾诩一惊,背后吓出一阵冷汗。他看了刘辩一眼,发现刘辩眼神湛然,似乎能直到人的心里去,坦然间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清冷,让他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唯!”
太医赶了过来,查看了贾诩的伤情,给贾诩上了药。趁着这个空档,刘辩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四五天时间,杨凤、郭泰一直很安静,只是守好营盘,不给刘辩一点破营的机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举动。
贾诩听了,不屑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