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微微吹来,扬起颜玦本就披散着的头发,看客也算得安静,毕竟皆想听听看这掩面医官能奏出何曲。
风吹过耳畔,带出一缕空响。
按琴的双手分开,左手定弦取音,右手轻拨。
铮——
有第一音,便有第二音,连音成曲。但期初琴音有些钝涩,像是弹奏的双手被冷冽的冬流冻僵了一般,这让云三千不由捂脸,台下也是一片哄笑,觉得这不过是个门外汉。
但很快,颜玦的双手下的动作渐渐变快,左手绰、撞、进复手法接连变换,拨弦的右手更是挑、剔、摘、滚技法不断,琴音也便越来越畅。
恰如春化东泉,万物生生。
“这!”
琴音朗朗,双楼台第十七层自然听得清楚,却惹得一女子忍不住惊讶出声。
“怎么了,重衣公主?”
有人说曲子奏给相知的故人,最是适合,巧也不巧,她魏重衣恰在此处。
“无事,本以为是个跳梁小丑,却不想本事过人。”魏重衣长长的睫毛低阖,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的讶然。
“本事是有些,但仍旧不如王二公子。”说话之人知道魏重衣和王卿关系颇好,才如此说道。
可魏重衣没有说话,在看她来就曲而言,没人能胜过台上的少年。
一曲,她便知道那是颜玦,即使他的身形消瘦了太多。
可是他为何没死?太子理应不会放过他,胤安的那些大人物也不该放过他。
魏重衣不知道如果他们再相见,该怎样面对他,不是因为她疏远了颜玦,而是因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对不起他,甚至说当时颜玦入狱都有她很大一部分关系。
若非如此,她怎能当得上这重衣公主?
可惜,颜玦不知道。
他还在继续抚琴。
技法可以让人眼花缭乱,但最终动人还是曲,以及情。
这一曲渐渐变得激昂,冻泉所化之流水也好似流入沧海,海风一过,浪涛击岸,满是澎湃与豪迈。
伶舟瑕能看到颜玦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不懂乐,可却清晰的回想起了自己曾在大漠、在戈壁、在沟谷、在城池之前所奋战过的所有时日。
“好曲!”
周行云忍不住赞叹出声,他觉得此曲该是大家所作,因为这中间的豪迈不可能是一个年轻人能理解的,可不说此曲,就这般技艺而言,他也是远远不如。
所以输了,也没有不服气。
只是一旁的方脸男子不太高兴,虽然打他的是云三千二人,但他却想让那一行人都下不来台,如果是他便绝不会上场,让那人就僵在台上落了面子,即使上场,定要先羞辱对方一番。
奈何他没有那般本事,而这周师弟又太过正直,既给了对方台阶下,还没有指出对方挑衅他二十一品楼的可笑行为,这也就罢了,能胜了对面也算出了一口气,可现在倒好,反而让对面赢了面子。
暗暗骂一声混账,便只想着让周行云在过天大比上干脆打他个半残。
曲罢,良久的沉默。
其实所有人都想问一句:现在医官操琴都是这般厉害?
“这一场,燕忘玉胜。”
随着双楼台十七层的结果公布,看客也是轰的一下热闹了起来。
“还真赢了!看来这过天会又多了一匹黑马!”
“能文不一定就能武,过天会主要看是看最后过天那一比。”
只可惜王卿早已走远,没能有再让他上台的机会,颜玦双手定弦,收起琴走回塔楼。
“燕兄,厉害啊!”云三千走上来拍了拍颜玦的肩膀笑道,他顿时对颜玦充满了希望。
颜玦摇了摇头:“俗家技艺而已。”
伶舟瑕却眨了眨眼,认真道:“不俗。”
云三千撇嘴,虽然颜玦和伶舟瑕说的话很正常,但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行了行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我还想跟燕兄手谈两句,不然来日上去下棋估计上不了什么台面。”
颜玦问道:“你的曲通不比了?”
飞雪已经转身向楼下走去了,说道:“明天才有他,我们方才看过了。”
……
……
翌日,颜玦顶着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来到双楼台。
昨天云三千找他下棋,一下就是一夜。
可云三千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燕兄燕兄,晚上继续下吧,子昭还有好几天呢!”
颜玦抿了抿唇,他很想告诉云三千:你的棋下的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烂。
本来颜玦本着随便下一下的态度,下了还不到三十手,云三千就已经不行了,这水平要去参加过天会,简直是遇到谁给谁送福利。
就是不知道他的琴是不是和他的棋一样烂。
“燕兄昨日其实没有来及问,你和王卿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所以才要蒙着面上场?”云三千挥着扇子突然问道。
“过节?我一个北州的医官怎会和王家公子有过节。”
“那就是不喜欢他奏曲的那副德行了?”
“哦?”这倒出乎颜玦意料,这云三千表面上大大咧咧、懒散好闲,但却也是个懂曲之人。
“他那副嘚瑟样,谁看了都不爽,糟蹋了一首好曲子。要不是他出自王家,我爹整不过他家,我肯定让飞雪抽他了。”
“……”颜玦无语,云三千这二世祖的身份自己认得还挺清楚。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双楼台十七层宣布了下一场的比赛双方。
“镇疆候府云三千,对王家王卿。”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