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之身材颀长,手持羽扇,飘飘然儒生之气。其羽扇暗藏银针,专打人穴。认穴颇准,江湖人称“妙羽银针”。
这认穴打穴与医道不无联系,陆风之也好喜医道,平日闲暇之余,专拣些医书来读,于这穴理认知颇深。府里有什么脑热头痛的,他银针扎上几扎,轻易见效。年前,曾有个御史女儿因情所伤,半疯半颠了数月,结果让这妙羽先生往脑袋上扎了几下,人又给正常了。
布依早闻陆风之针炙,听李小虎这么建议,心跟着一动,不等她回答,秦放却转过身来,道:“不可,小依受伤失血过多,体弱不宜再针炙。这事,待之后再提。”
这一声小依秦放在心里不知呼唤过多少次,这下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他尚不觉得什么,布依却在那里心头一颤,似乎浑身跟着痒痒起来,再者秦放对自己的关心溢于言表,布依心里更是温暖。
布依站起身来,伸了伸臂膀,强忍着肌肉牵引伤口带来的痛感,道:“我哪如你说的那般弱,早就好了七八分了。我想试试。”
秦放拗不过布依,只好由着她了。陆风之沉吟道:“失忆大多是遭受刺激,要么便是头部受到撞击,我观布姑娘头部并无明显撞击痕迹,想这失忆是由于前者,由刺激导致的穴位闭塞,嗯,我可试用银针牵引。”
李小虎道:“那还等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陆风之一再保证并无危险,布依又对记忆一事甚是积极,那秦放又何尝不希望布依早日记起自己?几人一番忙作,由布依盘膝而坐,秦放与李小虎举着火把方便陆风之观察。
陆风之夹着数支银针烤足了火,左手推捏着布依脑部,微微皱眉观察着。突听布依嘿嘿笑了起来,秦放道:“你笑什么?”
布依道:“我想起陆爷适才说观我并无撞击痕迹,嘿,那是不是看我脑瓜还算周整?”
秦放忍不住弹她一指,道:“你不算是歪瓜裂枣。瞧你这头脏得,头皮屑,摸了陆爷一手油。”
布依哈哈笑道:“你不也脏么。”
陆风之将针刺了进去,轻轻推捻,妙的是布依并无察觉到任何头痛,只是微微有些倦怠。陆风之一连扎了数针,道:“你慢慢想,放平心态。”
秦放与李小虎也走开了,不敢轻易打扰布依。布依屏气凝神,绞尽脑汁回忆旧时情景,说来也怪,先前她想要忆及旧时,总不免头痛欲裂,这次尝试,却无任何不适。不过这结果,却是一般无用。
布依几番尝试,仍未忆起什么,只是脑袋越来越昏沉,慢慢睡了过去。醒来时,秦放正百无聊赖着拣着枯枝烧着,忙凑了过来,眸中闪着希冀的光芒,迫切道:“怎么样?”
布依摇了摇头。秦放明显失望了,安慰道:“没事,刚开始,哪能立刻见效。”
自此,每天半个时辰,布依脑袋上便要扎十数银针,静坐思忆,哪次醒来,秦放都凑到跟前,但哪次都毫无进展。布依大为灰心,秦放反过来安慰她,道:“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刻。”
那李小虎则埋怨起了陆风之,道:“你这妙手银针的招牌该摘了。”陆风之也是苦笑不得。
布依向秦放道:“是不是与你相好的是我孪生妹妹,你误将我认成了她。”
秦放道:“扯什么。”
布依道:“我瞧那戏曲上便有这般奇巧的。”
一连五天,毫无进展。这日,陆风之扎完针,道:“我年少时钻研这认穴打穴之技,并不得道,自个儿甚是苦闷。我那时心灰意冷,曾在一山脚茅屋下买醉,彼时那草棚中坐着一云游道人,送我四四十六字。”
布依道:“什么字?”
陆风之道:“万物无我,我无万物,天人合一,方得永恒。”
布依道:“这与你认穴打穴何关?”
陆风之捻了捻须,微微一笑,道:“这讲的,便是心境。你可试着静息回忆,不必刻意。”
布依紧追不放,道:“你听了之后认穴打穴便成了?”
陆风之道:“哪那般神奇,我当时哪放在心上,只是功夫走到了瓶颈处,绞力不得,弃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是不甘心,重拾起这银针,但只抱着可成可不成的心态,并无多大念想,可结果却是喜出望外,再后来一番琢磨,猛然间忆起这十六个字,才隐隐对合了心境,也知那道士彼时是在指点自己,可惜当时心气浮躁,哪想得到呢。”
布依最烦道士和尚说些云里雾里捉摸不到的话,没什么实际方法,只单靠领悟。当下只是哂笑一声,不再答话,闭上双眸,仍旧用力搜寻。
几次三番的尝试,布依其实也有些灰心丧气,也不抱任何希望,心道我便试试这方法如何?心中将那十六字默念几遍,纯粹只是为了好玩,心思却全不往什么记忆处转。
其时崖外正好下着一场春雨,鸟儿啼叫断断续续,微风徐送,夹杂着绿叶清爽的气息。
布依心道先前我强迫自己回忆往昔记忆,朦朦胧胧中已听不见外面声音,这般却好,外面的声音却听得愈加清晰起来。心中默念这十六个字,人跟着缥缥缈缈如坠云端,耳中的雨声也愈加清晰了。
布依心道这十六字,哪来那么神奇,我还真去尝试,可真是荒谬。反正毫无进展,倒不如去看看崖外落雨。这么想着,便睁开了眼,正想招呼秦放,却是一怔,眼前的景象全然变了!
只见杨柳低垂,青草茵茵,不远处碧波随风荡漾,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