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也很亮,阳光并不刺眼炙热,几朵白云悠悠地挂在远方,像是在象征着这个悠闲而又缓慢的城市。
这是午后慵懒的阳光。
阳光穿过教学楼外的参天大树,从枝桠间洒落,点点斑驳,柔柔地照在林明的脸上。
还没上课,夏天的午后,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学校规定一点到两点是午休时间。校外的马路上不似早上或者下午那般车水马龙,街上只有午班公共汽车路过时发出的吱吱扭扭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像是在这个城市失真。唯有长和门广场外的那座教堂上的大钟,轻飘飘地响起了一声敲撞,敲钟的声音通过唤醒塔上的扩音器,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上空飘荡。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因这敲钟的声音变得肃然和安详,午后的阳光像调皮的孩子躲在云后,正缓缓经过云城。
林明睁开眼睛,阳光直射他的眼眸,令他恍惚间有些失神。
这是一张很秀气的脸,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头发很长很乱,像是洗头后没有吹干等自然风干的模样。因为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所以他的双眼有些无神,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教室。
教室里面,所有学生趴在课桌上,低眠浅睡。没有一点点声音,梧桐树上的蝉儿在欢快地鸣,鸟儿在唱歌,窗台在落灰,人儿在睡觉。
林明没有说话,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他觉得这是个梦,既然是梦,那就让这个梦,永远都别醒过来就好了。
人,总是喜欢活在回忆里。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决定好好享受着这个梦中的午后阳光。
下一秒。
“叮铃铃!~”
一声刺耳的铃声,通过教室门口上方的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学校。每一个班都有这样的一个扩音器,铃声相互叠加,瞬间就让整个学校,都好像活了一般。
林明被这忽如其来的铃声惊醒来,与他一样被惊醒的还有班里所有的学生。
他们本来一动不动的身体一下子活络,纷纷从课桌上爬起来。有的人打着哈欠,有的人去推还没睡醒的同桌,还有的人站起来活动筋骨。就好像是一副被固定起来的蜡像馆,随着魔术师的一声令下,所有的蜡像都活了一般,纷纷从原来固定好的位置开始移动,伸伸懒腰,动动腿,叽叽喳喳的声音令人仿佛上一秒还处于没有声音的太空,下一秒就是嘈杂的菜市场。
林明的神情有些呆滞,亦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似乎不是在做梦。
他捏了下脸,很真实。甚至在用力拍了拍后,脸上的疼痛感真实到让他觉得有些麻木。
那刹那。
他的心头涌现出无数复杂的情绪,有狂喜,有兴奋,有失落,有伤心,还有迷茫。
未等他消化完复杂的情绪,教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中年矮胖子提着一堆化学器具从门外走进了,林明眼里有些湿润,这个矮胖子他记得,是高中三年的班主任李奕。
李奕有很多缺点,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老师。至少高中三年,若非他耐心劝说和教导,班里许多差生甚至可能高中都读不完就得去混迹社会。
记得班里曾经有几个倒数的学生,因为家境普通,加上成绩不好觉得读书没有出路,就打算退学去打工。亦是在李奕苦口婆心劝说下,才让几个学生只有两个一心想逃出高中樊笼的学生离开,剩下的,至少能混个高中毕业,有个高中文凭。甚至还有一名学生自此发奋努力,考上了一个二本学校。
市四中在云城不算差,但肯定比不上三大名校那般光彩。即便是重点班,总归有些考不上大学的差生,能令一个云城四中普通班的学生都有十一个考上一本,甚至还有一个考上国内排名第三大学的学生,李奕功不可没。
李奕将化学器具放在讲桌上,他在学生中很有威望,平日喜欢扮黑脸吓唬学生,所以他一到教室,嘈杂的声音几乎瞬间就息平,所有学生一个个端正姿态,等待着下午第一节课的到来。
只有林明,有些心不在焉。
他望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将教学楼外的风景盖住,通过枝桠间的缝隙,远远地看到了硕大的操场。零二年的时候四中还没翻新,操场没换上塑胶跑道,现在就是一片煤渣一般的泥土圈,足球场的草地像是一片被洪水冲刷过的红泥地,小草稀疏得可怜。操场上正有上体育课的学生在踢球,那球门没有网,铁杆子都是生锈的,但并不妨碍学生踢球的热情。夏日炎炎,却不闷热,零二年云城的五月像是未来十几年后的某个西南小城一般令人觉得白云悠悠。
“林明,起来说一下这个离子方程式。”
李奕个子不高,但站在讲台上自由威严。他的表情有些冷漠,在他课上的学生,哪怕仅仅只有一丝走神,也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批评。
林明愣了一下,站起来看了一下讲台。黑板上什么也没有,这节课主要是做化学实验,刚才李奕将碳酸钠滴进了氢氧化钙溶液当中,然后要求学生来写离子方程式。这门课的理论知识其实上节课就讲过,这节课则进行实战练习。
其实林明化学成绩一直不错,在几门功课当中,他的化学成绩最为突出。或许说,在整个年级,也就只有他们506班的化学成绩最好,哪怕是隔壁那栋的重点班学生,在整体素质也不如506。
但眼前的林明已经不再是那个化学成绩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