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言转过头来,对着东方少卿微微一笑,说道:“东方少卿,多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
男人的眼睛弯弯的,微微向上挑,带着几分男人特有的深沉和狡猾。他的眼睛半眯着,幽光闪闪,似乎隐藏了许多东西,也掩盖了许多东西。
“谢谢你这段日子照顾我,若不是你,我也许已经死掉了。”
东方少卿微微一笑:“那你还真该好好谢谢我,救命之恩非比寻常,要不你就别走了,留在灵京以身相许吧。”
流水舒舒,有淡淡的声音响过,合着他们零星的话语隐没在十里风荷之中。
雪言抬起头来,眼睛明亮的说道:“莲花之美,在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思考说话,就是莲花的精神。”
东方少卿捧心叹道:“师父如此诗才,真是让我越发迷恋了。”
雪言仰视轻轻的月光:“你迷恋的东西太多了,太贪心可不是一件好事。”
东方少卿站起身来,轻袍大袖随风飘飘,语调清淡的随意说道:“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强求不到手的,于是就只好努力多看几眼。”
雪言略略一惊心,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莲花败了可以再开,你强留了它们多开一池,已属难得了。”
东方少卿点头轻叹:“是啊,明年还会再开的。”
小船摇曳,浮萍分了又拢,轻轻如鸿毛,随波逐流缓慢游荡。
“浔京很冷吧,”东方少卿突然轻轻叹道:“据说那里夏天很热,冬天很冷,冬天积雪能把人埋了,天气十分恶劣,上次去的时候算是命好,刚好赶上不冷又不热的时节。”
雪言仰起头来,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语调轻快的说道:“春兰秋菊,各有擅场,浔京的四季虽比不上灵京,却也是难得一景,你若是有朝一日看腻了江南烟雨,也不妨放马边塞,策马奔腾,浔国高原上的美人,定会出你所料的令你折心。”
东方少卿微微一愣,神色有着一刹那的失神,随即顿时朗声一笑,说道:“还是你最了解我,什么时候都知道为我着想。”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小舟轻触岸边,这池子本就不大,这么一会,竟然到了头。
两人下了船,然后缓缓的走向榭水居。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那般洁白和苍凉,略略有几分萧瑟,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影影栋栋,不断的重合,又再分开,重合,又再分开,终究越离越远,毕竟,那是两个影子,而且,从不曾牵扯到一处。
转眼间,已经到了榭水居的门前。两人站在那里,有着一瞬间恍惚的尴尬,东方少卿懒散的靠在一棵石榴树上,殷红的花瓣好似胭脂一般,扑朔朔的落满了他的一身,额头和鬓发间都沾了浅浅嫣红,远处的灯光照射过来,越发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东方少卿貌似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太晚了,明早估计起不来了。”
雪言点头:“你就是懒,今早听楚楚说下了早朝你还没穿上靴子,灵皇为此还发了火。”
“说那些干嘛,”东方少卿挥了挥手,然后说道:“真是不愿意起早,早朝就不能挪到午后再开吗,麻烦。这样吧,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宫,然后你就出去自生自灭吧,我也不去送你了。”
雪言点头:“就不劳烦你的大驾了。”
东方少卿笑道:“也好,此行一路遥远,你自己多加保重,若是……”
话到此处,突然多了几丝难言的晦涩,东方少卿自嘲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嘴角有着淡淡的纹路:“若是有朝一日,你觉得浔京天气难耐,也可以考虑回江南休养,此处虽无北方雄浑,更无草原磊落,却也温暖袭人,适合居住。”
雪言嘴角苦涩,轻轻一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之事,在于机缘。”
东方少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希望你永远没有那一日,你,好自为之吧。”
心底突然有一丝难解的哀伤,东方少卿的身影渐行渐远,雪言也缓缓的转过身来,月光照射在他们两人之间,那片无人的白亮,渐渐扩散,终于笼罩了整个寂寞的宫廷。
入夜时分,夜色乍冷,东方少卿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重重火红的石榴花树之中,细长的青石板小径上只余下淡淡的杜若清香,萦绕在鼻息之间,恍若冷月的清辉。
榭水居前的清池荷花被这几天的暴雨打落尽,一片乌黑的糅杂,杂草重生,秋风一起,这庭院就显得越发凄凉。
雪言一身轻绸,缓步走向寝殿,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像是翻飞的蝶,在空中张扬着翅膀,凌乱的舞着。
榭水居占地极广,连栋三十多间楼台,高低起伏,林茨比肩,风景极好,可以想象当日极盛之时是如何光景。
雪言静静的走在幽静的小径上,不时的有沾花的树梢垂下枝桠,轻轻的触碰着她的眉头。绣鞋极薄,踩在青石板上略略有几分微凉,一阵风吹来,有淡淡的酒气温柔的吹进鼻息。
雪言一抬头,正见二楼水榭楼台之下的梧桐树下,一名青衣男子淡漠而立,微微仰着头,目光正对着自己的闺房。
“谁在那?”
女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寒夜的寂静,惊起清池之上的一行白鹭,男人诧异的回过头来,雪言看着他,顿时一愣,竟然就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和东方少卿的长相竟是那般的相似,在这样的夜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