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干事满脸喜色,瞧这文锦同志多么优秀啊!工会选择表彰她,真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有这份检讨书在,回头厂委那些不满的声音都会消失的!
拿出了荣誉证书,她又掏出一件崭新的军绿色工装来。
“来,这是厂里奖励你的。你现在这件,我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拿到厂里陈列室去!”高主任已经把这事儿上报了,今天的报纸都刊登了文锦同志的优秀事迹呢!这件衣服可不能洗了,回头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文锦并没有接过那本荣誉证书,也没在乎身上补丁摞补丁、甩上了乳白色胶水的旧工装。
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喜形于色得意忘形的人,这点东西还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比起这些荣誉和实在的好处,她更在乎那句“不枉高主任为此据理力争啊!”。
不过,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儿,表现出来的样子又是另一回事儿!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思想先进的一线工人,受到厂里表彰,几乎就是走上了人生巅峰,她不能保持冷静,她必须激动!必须感动!必须感激!
徐干事专门点出高主任,可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家领导刷个好感度,她这是在强调,工会在这件事里付出了许多呢!
厂委与工会,一个管生产,一个管工人,彼此之间的竞争和矛盾摩擦,是断不掉的,既然有据理力争,那就得有争的对象了,除了厂委,不做他想。
她想要得到晋升,并且工作顺利开展,是不可能抛开厂委抱紧工会就能成的。
所以她必须同时得到厂委与工会的认可,在他们一起推动之下,才能接受这份荣誉。
文锦狠狠地搓了几下脸,感觉脸蛋儿烫起来,这才一把抓住徐干事的手。
徐干事扭头一看,只见文锦满脸激动,因为营养不足而枯黄干瘦的脸上甚至浮现一抹潮红!急切地抓着她的手道:
“徐、徐干事!不行啊!”
“啥不行啊?这事儿已经办妥了!没什么不行!”
徐干事刚看过了她写的检讨书,以为这老实孩子又犯轴了,连忙阻止她。
“可我真的没有那么好!接受这样的褒奖,我良心不安,绝对不行的!”
徐干事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原本还以为这孩子虽然老实,到底还是有几分机灵的,要不然咋会昨天刚听说厂里决定表彰她,今天就写了这份检讨书呢?
敢情这丫头还真是觉得自己不行,是真的要拒绝这份荣誉啊!
那可不行!
这眼看着就要年尾了,工会今年还没有足够亮眼的成绩,这事儿必须办成!
现在这日子多难熬啊!人们没个奔头,没个希望,那就太悲惨了!
这孩子咋这么傻呢?好事儿上门还往外推!
这世上哪来十全十美的人呢?我们只需要看到你优秀的地方就可以了!
普通人,能有一个方面足够优秀就很了不起了!咋能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呢?
徐干事觉得,她得给这孩子做下思想工作。
“小文啊!你的努力和优秀,厂里同志都看在眼里的,这件事,是通过厂里领导一致决定的!你看这儿,盖着厂委和工会的章呢!”
徐干事翻着荣誉证书,指着落脚处的章给她看。
“可是我只要一想着我没有教好弟弟妹妹,导致他们做出了影响很坏的事情,自己又因此旷工这么久,心里就亏得慌!一个因为私事耽误公事的人,怎么能是个好同志呢?怎么配得上组织的嘉奖呢?怎么值得同志们学习呢?徐干事!这担子太重了!我真的不行!”
文锦不为所动,继续表现得像个一根筋的老实人,捂着脸羞愧极了,坚定不移地拒绝。
她也发现了,工会貌似有自己的打算,这两天发生了多少事儿啊,都不用她费劲巴拉地谋划,就都被他们办得妥妥当当的了。
可正是因为太好了,好得让她这个当事人几乎成了个道具,那就值得好好思量了。
她可不想被人虚捧一阵子,然后啪叽一下摔下来。
既然有了这阵东风,她就要充分利用起来,把这些荣誉都落到实处,让自己的履历无可指摘,同时也多一道护身符,哪怕几年后的荒唐年代,都没人能动她!
徐干事拧了拧眉,这个问题,也是厂委那边极度反对的原因。
不过,高主任在会上的发言足够说服任何人:
“你弟弟妹妹不懂事,咋能怪你呢?圣人还有几门不成器的亲戚呢!更何况,你看看这光景,能把家人养得健健康康的,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思想上不够进步,不可强求!”
这年代吃饱都是老大难了,这文锦对自己的要求也忒苛刻了!
咋就不知道变通变通呢?
一个人能管得住自己,保持思想上的先进性,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想管着一家子步调一致啊?
这哪儿可能啊!
她也是当媳妇当妈的,背后有一大家子,她对这事儿很有发言权。
这个道理文锦自然明白,可她必须把这个当借口,来推辞几番。
她不是不想要这份荣誉,而是觉得,这份荣誉档次还不够高,她得往里头加点料!
厂里头给的荣誉证书有啥意思?
没准儿明年她就上大学去了,大学毕业就要分配到别的岗位了!
至少也要把这东西升级到市级或者省级才勉强符合她的预想嘛~
既然不想在几年以后靠着干没良心的事儿往上爬,又正好来到了这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