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怎么可能碎呢?”
宝芙听到自己喃喃低语。
她不知道,她几时醒来的。但头脑里有意识的时候,便萌生这疑惑。
身体,因为是重生过的,已经不再感到疼痛。碎裂的骨头和伤口,都复原如初。她的手指依然纤秀细滑,就是那种光秃秃,看起来很乍眼。
那枚血钻,再也不会戴在老地方了。
“伤得那么重,还好不会留下疤痕……”低沉的男音,骤然响起,“比起碎了的东西,你自己更重要吧。”
这久违的熟悉声音,将宝芙从沉迷溃乱中惊醒。
她坐起身,注视着那个在栅栏门口,逆光伫立的高大身影。虽然他的脸几乎完全被黑暗笼罩,但那双明亮幽邃的眼睛,以及眼中的忧伤,还是能照进人心里。
“……小静……”
嘶哑焦干的嗓音,连她自己也微微吃惊。
一直埋伏在她体内,但此刻才清晰感觉到的虚弱和眩晕,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霎那席卷她空虚若渴的身体。
她想起来,她已经饿了很久。
所以,血液特有的锈质腥甜,强烈刺激着她的味蕾。她知道,自己吞咽口水的样子,看上去一定特别滑稽可笑。
但她还是本能地朝后退缩,避开司徒静虚。
他会出现在这座地牢中,她倒没什么特别惊讶。从这里散发的气味,她已经分辨出,这里是仅和日落山咫尺之隔的永夜岛。
在暮宫被独孤明砍伤后,她一定是晕过去,然后被妈妈夏红菲带到这里。
这里的空气成分复杂,有僵尸的,也有人类的,她估测成易和雷赤乌大概就在附近。不过精神力量被妈妈夏红菲禁锢,她现在自己都走不出这座用铁栅封闭的牢狱,更不要妄想。去寻找其他人。
至于司徒静虚,她想他不会是她的敌人。
尽管,他变了很多。穿着价格高昂的名牌衬衫和正装,短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哑光皮鞋上找不到颗粒灰尘。靠近时,他身上散发出透着麝馨的淡雅香味。而似乎是因为削瘦了很多,他的脸庞线条看上去更加硬朗深刻,鼻梁高挺,眼窝微凹。薄薄的,向下略抿的嘴唇。也显得更为成熟坚定。
那个有温柔笑容的邻家男孩。已经如假包换地蜕变为。偶像剧和言情邪魅总裁。
如果是过去,宝芙定会为司徒静虚这副鸟枪换炮的形象打趣一番,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因为她现在。已经转变为与他相同的生物。
就像在丛林中相遇的野兽,只需一个眼神,彼此就可以看透,对方心底最深处的*。她知道她的饥饿,根本无法隐瞒他。
应该是刚踏入这座囚牢,司徒静虚就用指甲,划破自己的颈子。
殷红血丝,如同透露出致命诱惑的罂粟,在他敞开的领口处妖艳绽放。很快就染红洁白衬衣。
鲜血,在男子浅褐色坚实胸膛上,缓缓滑动的景象,不知为何既罪恶又美丽。
宝芙背抵着粗粝的石壁,已经无路可退。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司徒静虚面前,显得如此狼狈窘迫。不得不拼命压抑,想要扑过去噬咬他肌肤,舔舐他鲜血的冲动。而最令人感到难堪的,是她的苦苦挣扎,全部都落在他的眼底。
倏地,随着浓重的血液腥甜,司徒静虚人便到了她面前。他屈膝蹲身,面对面凝视着她,那双黝黯的眼睛里,并没有一丝嘲笑,也没有一丝同情或是怜悯。…
沉默片刻,他淡淡开口。
“你饿了。”
“我,没关系……”宝芙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碰触司徒静虚正在流血的伤口,“……小静,告诉我所有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两只手腕便蓦地传来,被铁箍钳住似的剧痛。
是司徒静虚紧紧抓着她,咚得一声轻响,她的后脑勺磕在坚硬石壁上。被捺在肩膀两侧的手臂,传来阵阵痠麻。她的下巴被迫搁在他肩头,身体被他宽阔强硬的怀抱,完全覆压包裹。因为她已不再是普通人类,所以他对待她,也不再像对待普通人那样轻手轻脚。
感受着从他身躯里散发的阵阵压迫,她此刻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知道他在发怒。
“这个时候,你还把自己当成人类……”他低闷的声音,在她耳畔道,“……不肯放下你高贵的节操,那我只能说你太蠢!”
宝芙知道,司徒静虚误会她,以为是她鄙夷僵尸吸血的行径,所以才不肯喝他的血。
这时她方醒悟,大约他也经历过这样痛苦耻辱的挣扎:明明曾经是保护人类的伏魔者,最终却不得不变成,要依靠摄取人类血液生存的怪物。
无奈摇摇头,她低声解释。
“我不是……”
“那么,是因为独孤明?”司徒静虚的语气,遽然变得冷厉尖刻,“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在哪里,在做什么——真可怜,你丈夫现在抱着的女人不是你,而且不只一个。对我们这样的男人,一个女人是远远不够的……”
“住口!”
蓦地发力,宝芙挣脱出一只手,掴在司徒静虚那张英俊严肃的脸上。
清脆刺耳的掌声,让两人霎时都怔住。但随即,司徒静虚留着淡红指印的脸庞,现出丝暗淡却辛辣的笑容。
他捉住宝芙的手,两道犀利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嘶声质问。
“你还不懂吗——他毁掉戒指时,对你说的,你真的不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