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清雅,初秋时节,山风清凉湿润。
长公主府上有一处灯火通明。
玉烟染半坐半卧在床上,神色凝重中带着些慌乱,显然是还未从方才的意外中完全回过神。
陶砾被萧玄泽一掌劈晕了过去,他大概用了不少力气,陶砾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摔在一架梨花木屏风上,那扇雕着战船过江的大屏风生生被从中间震断,裂成了两截。
他像只中箭的鹿一样摔在地上,但屋里两人却连理都未理。
萧玄泽从手足无措里镇定下来,扫了一眼她被扯得横七竖八的衣裳,沉默地站起背过身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一只手甩过去,那衣裳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落到玉烟染身上。
“没事了,你不用怕。”他轻声道。
“他怎么敢!”玉烟染拢了拢衣裳,手都在微微发抖,咬牙切齿反复道。
萧玄泽抿唇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陶砾,沉声道:“等他醒来提审吧,也许另有隐情。”
“叫人来,给我,把他.......关到柴房去,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见他!”玉烟染缓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完。
无涯无声无息地站到屋外,领了命又无声无息地退下。
“长公主,”南北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跨步便想进来,“我找到晚星——”
“出去。”萧玄泽冷声吩咐,全身上下都浮动着阴森寒气,不动声色挡在南北望过来的方向上。
南北默默收回没落地的脚,缩着脑袋跑了。
萧玄泽转回身,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你该歇息了。”
玉烟染脸色不太好,困乏下又受惊吓,虽然没哭,但也花容失色,萧玄泽心中十分懊悔,自己没告诫她小心陶砾,才让陶砾有了可乘之机。
她缓了缓,自己从床上挪下来,衣袖裙摆垂下来,更能看出凌乱,就算现在是夜里,她这般走出去只要有一个下人瞧见了,明日一早估计整个府上都会知道她宿在了临霄阁。
她将萧玄泽的长衣披在外面,但两件衣裳袖子都宽大,套在一起穿不整齐,团在一处堆在腋下,看上去鼓囊臃肿,这种时候晚星不在,南北又被萧玄泽赶出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只好背过身,自己低头摆弄。
萧玄泽拿余光瞄着她,见她不开口求助,叹了口气,主动走过去,“我帮你。”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玉烟染下意识拒绝。
萧玄泽脸上僵了一下,手伸在半空中往前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倒不是因为玉烟染拒绝了他,而是他想起来当年他们去赏梅找卢太医时,漫山冰雪,她明明累得不行,自己要帮她,她也是这般拒绝,用的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语。
他恍然,原来不管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误会波折,有些事他还是能记得非常清楚。
就像这种很微不足道的小事,随之而来从脑海里涌现出来的许多画面,关于红梅关于染烟,全部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连一个字都没忘掉过。
原来,他那么早便记住了她,萧玄泽吃惊地想。
玉烟染回过神有点尴尬,湛王明显是好意,这个屋里再没有服侍人的下人,他一个皇子,原本也没做过服侍人更衣的事,他好心帮忙还被自己一口回绝,想来要十分不快了。
“我......不是……没有别的意思。”她叹了口气,不想再解释了。
萧玄泽没容她再多说,直接拉过她的手臂,伸进衣袖中握住她丝绸的衣袖往外一拉,衣裳顺滑地展开,立刻妥帖地贴到身上,与外衣一起重叠好。
接着他又整理起另一只袖子,动作迅速又轻柔,全程都没有碰触到她。
“转过身去。”他道。
玉烟染端着手臂,像个小木偶一样原地转了半圈,任他摆布。
萧玄泽将她垂在肩上的长发拢起来,全部搭到左肩前,利索地将后背堆叠地衣裳抖整齐,最后蹲下来,拽了拽外衣和裙摆,虽然衣裳不大合身,但到底看上去整齐多了,不像一开始乱堆在身上。
玉烟染转回身,大眼睛困顿地朝他眨了眨,萧玄泽打量她一番,忽然从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温柔如月光。
“你笑什么?”她不满意地瞪他。
萧玄泽上下指指她,忍俊不禁,“还是有些太大了。”
玉烟染穿着他的外衣,像是披了宫装,原本他穿起来只到脚面的衣裳,她一穿便如长裙曳地,袖子更是长得吓人,像是能藏下一柄长剑。
昏暗的光线下,她双眼有些放空,头发微微散乱,目光茫然无辜,贝齿咬着娇嫩的下唇,简直像是从志怪故事里走出的妖女,能于不知不觉中摄人心魂。
萧玄泽看着看着便不笑了,目光幽暗下去。
“走吧。”他越过她打开门,声音很是克制,既怕她发现自己的端倪,又怕自己再吓着她。
玉烟染穿惯了宫装,这会儿也不觉得行走不便,只是有些大刺刺地提着衣裳跟过去。
——
柔霞披着衣裳匆匆来到临霄阁时,正巧遇见玉烟染从屋里跨出来。
“八皇姐还未歇息?”玉烟染抬头看见她,混沌的思绪有些恢复,淡淡问着,脸上并无往日笑意。
柔霞犹豫道:“我刚要睡,听下人来报......你在临霄阁好像出了事,我着急,便过来瞧瞧你。”
“若是瞧我,八皇姐放心,我并无事。”玉烟染步下台阶,走到她面前,“咱们这便回去吧。”
柔霞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