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制与往年一样,请太后过目。微臣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太后移驾前往焚香祷祝……”
“皇后娘娘到——”
沉冽若水的男音在沈沉瑜跨入坤寿宫时顿时停下。
少顷,复又响起:“微臣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沉瑜走近了几步,看不清躬身行礼人的脸,只见到覆盖脊背的青褐色官服拉伸岁月锻造的坚韧,如墨的黑发从官帽倾泻垂落在双肩,隐没期间的肤色净白得不似真人。
“庄大人免礼。”沈沉瑜轻轻地眨眼,星光般的眼睛扑扇着让天地变色的唯美。
庄司命听见她的声音,像柔风刮过耳畔,软软的,痒痒的,想撩开却又无从捕捉。
“谢娘娘。”庄司命没有抬眸,余光冷静地扫过从身边掠过的明黄色衣角,心波无痕。
“皇后,你来了?”江太后掀了掀眼皮,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脖子间也少了串沉重的佛珠。
“臣妾给太后请安。”
“嗯,你也来过过目。”江太后满脸倦意地摆摆手。
沈沉瑜扫过坤寿宫内整齐摆放的祭品,红绸布上摆着的玉帛细看皆不是凡品,旁边放刻的小型准提菩萨的雕塑更是百里挑一的精细出尘。
所有的东西都印证了心细如发的筹备,宛然是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一向完美的成果。
“庄大人准备的自然不会出错。”沈沉瑜偏头看向静默而立的男人,脑中一瞬间闪过他安静等在街道旁的场景。
“那便走吧!”江太后扶着徐嬷嬷的手起身。
这种程度的祀礼不需要帝王出面,由后宫里最尊贵的两人足矣。
“太后——”徐嬷嬷惊慌失措地扶住江太后欲倒下的身体。
沈沉瑜一怔,张口道:“快宣太医来!”
江太后重新落座,推开了徐嬷嬷递来的热茶,手无力地支撑着头。
沈沉瑜脸上挂满担忧:“太后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太后压了压眉心:“哀家觉得头痛的厉害。”
太医迅速而至,顶着紧张的压力把脉,完了才舒了口气:“太后只是受了点风寒,待喝几帖驱寒的药,休养几日便可。”
江太后叹气:“终究是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强撑着将目光移到了沈沉瑜的脸上,江太后又道:“今日的祀礼便由皇后和庄寺卿多费心了。”
沈沉瑜点头,病了总不能还让太后移驾:“太后安心歇息便是。”
庄司命拱手:“微臣遵旨。”
出了坤寿宫,沈沉瑜回头看向垂眼落后一步的庄司命。自她出现后,他似乎一直没有抬眼,现在更是亦步亦趋。
“庄大人。”沈沉瑜望着他刚毅的侧脸,忍不住唤道。
庄司命淡淡拉开彼此的尊卑:“娘娘有何吩咐?”
沈沉瑜感受到他刻意的恭敬,心中骤然浮起说不清的沉重:“无事。”
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已渐渐久远,唯几清晰的是幼年时他带给她的比兄长们还要称职的温暖。
印象中他对她总是很心软,她咳嗽一声,他会像父母一样焦急地围着她问长问短。生气时,他会放低姿态来哄,发脾气骂他,他也总是微笑。她跟着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最过分的有一次,让没带银钱的他解下了家传宝玉押给别人,只是为了街摊上一串看起来好吃的糖葫芦。
可为什么她突然感觉那些过往似乎对他们来说变得很陌生,甚至提不起精力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