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孟戚拿起包袱,摸索出了一张荷叶包的糕点。
按理说那应该是茯苓糕,可是做得像一个球。
孟戚取了一块塞进嘴里。
不够软糯,非但不香甜,还因为配料失当有一点苦涩。
孟戚眉头都不皱,一点都不嫌弃,吃完一块又将荷叶包了回去,认真地用细绳扎紧。
——是阿鲤亲手做的茯苓糕。
因为担心孟戚一路上找不到能吃东西的地方,墨鲤给他做了一包茯苓糕。
由于是头一遭手边也没做糕点的模子,索性当成药丸子搓,结果糖放少了,茯苓粉多了。墨鲤尝了一块黑着脸想做第二遍,被孟戚一把夺过揣进了行囊,施展轻功直接上路。
他要去悬川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元智大师至今没有消息,风行阁秋阁主也很担心。
天授王到底怎么攻下悬川关的,至今还是一个谜。知己知彼是当务之急,如果霹雳堂真的研制出更厉害的火.药,应当早做准备,于是孟戚不得不跟墨鲤分开,墨鲤则是去南平郡。
悬川关路途更远,孟戚不舍得墨鲤赶路,再说查线索这种事本来也是他更在行。
这一路上,乱军肆虐,百姓四处奔逃。
有时夜里也能看到火光,恍然间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的年代。
却又有许多不一样,那时救了被匪盗乱兵杀戮的百姓,看着他们与幸存的亲眷抱头痛哭,哭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几乎失去了在这艰难世间挣扎的意志,而他不会太过伤怀,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太平盛世有信心。
现在呢?
就算成功打退了天授王,能让百姓不饿肚子,不用担心第二天忽然丧命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前路是一片迷障。
那一线微光,不知从何方绽放。
每当孟戚从乱军的屠刀下将人救走,看着满目疮痍思绪迷茫的时候,墨鲤的模样就会浮现在他脑海中,效果堪比宁神丸。就像被风卷上万里青空,哪怕曾经的努力都成空,喜怒哀乐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也知道该往哪一处落了。
偶尔一闭眼,梦里都是一座格外灵秀好看的山。
可惜的是,直到今天孟戚还没亲眼见过岐懋山。
——能让神医秦逯看中并隐居的地方,绝对不会有错,孟戚笃定地想。
茯苓糕已经吃了一半,孟戚估算着这天气又凉了一些,省着吃应该能再撑几日。
刚行了十里地,便看到远处有车辙马蹄的痕迹。
风中隐隐传来喊杀声。
孟戚加快脚步,循着声音追去,只见林子旁边躺了一地的人。
马车围成圈,被牢牢地护在里面,看架势像是富户迁徙时遭袭,但主家实力雄厚,请的家丁护院能拼敢杀,把乱军打得是落花流水,眼看就要胜了。
仅剩的乱军瞪着眼睛,嘴里发出怪叫,手上乱劈乱砍毫无章法。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汉子,脸上少见的露出了怯色,丢下兵器抱着脑袋想要逃跑。
不出片刻,乱军几乎被斩杀殆尽,只剩下那个拼命奔逃的人了。
说来也巧,他没头没脑地冲进林子,一下就栽在孟戚身前。
“什么人?”
跟着追来的家丁护院,乍见林中有人,顿时心生警惕。
那明晃晃的刀剑,就差直接往孟戚脸上招呼了,显然第一反应以为也是个乱军逆贼。
差点一头撞到孟戚脚边的汉子,挣扎着试图再爬起来,小腿莫名其妙地一痛,重新跌了个狗啃泥,脸是结结实实地糊在了地上,硬是把自个摔晕过去了。
护院下意识地一刀就要往这家伙脖子上砍。
“慢着。”
孟戚面对陡然转向自己的刀剑,慢条斯理地说,“这人瞧着是个怕死的,会怕死说明还有自己的脑子,跟那些被圣莲坛跟天授王蛊惑得昏头转向的恶狗相比,总算能说人话,不妨问问他们打什么方向来,往何处去,上官是谁,如此你们行路时也好避开一些。”
家丁护院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傲慢的声音喝问:“怎么回事?”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摇着折扇走来,金冠玉佩扇坠儿统统是上等货,衣服也是最好的料子,就差在脸上贴不差钱三字了,眉间眼底都是傲气,习惯抬着下巴看人。
他像是听见了孟戚方才的话,不屑道:“区区乱军贼子,本公子有何可惧?来多少只管杀了就是!”
孟戚半点都不恼,像这种公子哥他见得多了,可这会儿他尤为惊讶。
不为别的,这竟是个熟人。
“原来是金凤公子。”
孟戚可记得呢,当初这人拦着墨鲤非不让走,跌了个跟头又死皮赖脸地送上一千两银票,想要结交墨大夫再卖个好,结果墨鲤直接把名帖连同银票丢了过去。
这金凤公子要不是武功不错,家里有钱在武林中也算势大,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一堆人的话,单单这脾气行走江湖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认得本公子?”金凤公子折扇一合,狐疑地打量起孟戚。
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金凤公子几次在雍州遇上墨鲤二人,可每次吧,都是沙鼠窝在大夫怀里。
只有青江畔那么一回,金凤公子瞥见孟戚“踏浪渡江”而去的背影。
等到了上云山,一群人为了厉帝陵宝藏闹得不可开交,金凤公子愣是被齐朝火炮堵在了山脚下,又没见着孟国师本人。
而孟戚自打认识墨大夫,就没跟墨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