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是什么样的眼力……
文初心下哀叹,知道这老人家素来性子古怪,便从善如流道:“小女见过仙长。”闲王爷果真高兴,凌空一跃,跳下树来,这般雄伟的身材,竟没荡起片叶尘埃。她不由再赞,“仙长风姿,更胜当年了。”
他却又不高兴了,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儿,上上下下瞧了一番,举着鸡腿板下脸,“你这小女娃,几年不见,变化忒大!”
“变化再大,仙长也一眼瞧了出来,您眼力不凡,小女佩服。”
“少跟老道打这官腔,”闲王爷摆着鸡腿,撇嘴咕哝着,“女的变成男的也罢了,怎的这性子也换了个人儿?还是以前的女娃逗趣儿——那文家的小子给老道见礼,女娃就敢背着她爹做鬼脸,哎……罢了罢了,你走罢。”
“真的?”
“老道骗你作……”
文初扭头就走——哦不,是跑了。
后头闲王爷一身道袍,瞧着她跑的飞快,脚下抹了油般,不由嘿嘿一乐,“这么瞧着,倒是还算逗趣儿。”啃一口鸡腿,摇头晃脑,“得咧,找那老秃驴去,改日再和这女娃亲近亲近……”
文初要是知道,后头的闲王爷有这意思,指不定就得摔一跟头。
闲王爷,何许人也?
开国柱臣,南朝唯一的异性王爷。
莫看这老头子瞧着只五六十岁,头发也才花白,实则多年向道,驻颜有术,年纪比之大司徒公孙仪,都大了十几二十岁不止。真要算下来,许是已然近百的高龄了,就连当朝陛下见了他,也得执晚辈礼。
这就是老爹口中唯二敬重的人中,大司徒外,第二个——当年从龙开了南朝盛世,若他乐意,恐怕如今的江山都要换个姓氏。可他不愿,言道志不在此,一转头出家当了个道士,一生闲云野鹤,未娶妻,未生子,和太祖皇帝当了一辈子的兄弟。直到太祖薨,朝中数龙夺嫡,闲王爷才自开国后第二次登上朝堂,出面助了当今圣上坐上大宝!是以若算起来,陛下欠了闲王爷的人情,可不止一星半点儿——这般来龙去脉,可知此人的地位,该有多么超然。
一句话总结。
上九天揽月,下四海捉鳖,纵横南朝上下专治各种不服。
……
一路想着这牛人的事迹,文初总算回了官署。
她倒是并非没起抱大腿的念头,只是这老爷子的性子实在古怪到极点,南朝上下无人不知,但凡稍有行差踏错,说不得马屁就拍在马腿上,得不偿失。
丢掉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招招手,门口候着的人立即进了来。
“大人,人已送到地牢了,”这人名叫朱锐,出自一个小世家,家中嫡女曾被荣八郎瞧上,抢回府中,没个几日,便“病死”了。这也是这二十人中,唯一不是因为胁迫而低头的,真心对她有几分谢意,“大人放心,没人瞧见,万无一失。”
“行,你去云来客栈,给我接一个叫阿悔的孩子过来……等等,那个孩子不说话。这样,你跟掌柜的说,是前三日跟着向二郎蹭饭的那个。”
朱锐抽了抽嘴角,心说这话说的真不亏心,“是。”
待人领命走了。
文初又执起笔墨,写了一封信给镇北军。
上辈子,南朝大败,是赵阙前去为质;而这辈子,换了草原惨败,前日诏书已送去了朝上。具体的内容尚不知道,这两天她在客栈,外面已传到沸沸扬扬,对方要来洛阳,想必是肯定的了。
既如此,路经镇北军,恐怕虎贲将军会派人一路“护送”。而这封信的内容,便是请将军在“护送”人马中,加上马逵和疤脸等五十人的名字。
文初的狗爬字洋洋洒洒地写完,朱锐也回来了,“大人,那孩子已送到后面去了。”
后面,指的是官署中的宿处,文初应了,将布帛卷起来,封住,递给他,“帮我送到信局,往镇北军走的。”
朱锐接过,却没走,“从这送到云中,恐怕少说一月的时日……若大人信的过我,我识得驿站的驿卒,给点儿银子,说不得能走官道。”
驿站只送朝廷的官文,比起私人的信局来,在这个交通靠走、通信靠吼、取暖靠抖的时代里,可算是快中之快了!
文初眼下一亮,这信里可没不可告人的内容,随便看去,“可以,多谢你了。”
朱锐便笑,“是我谢大人,若没有大人,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休想找荣八郎报仇。”
“用刑了?”
“没,大人没说过用刑,属下不敢擅作主张。不过……属下猜想,大人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才是。”
朱锐这话,未免没有试探她的意思。
文初却没答,放不放过,也不过是出一口恶气,真要说到杀,现在的她,还招惹不起荣家的怒火。留着这个人,却是她有另外的想法。如今她名声并不算好,在这个儒士风骨极为看重的时代,她可以谄媚,也可以邪佞,却必须给自己准备下后手。
毕竟,她还是文家的女儿。
这么想着,文初便对满含期待的朱锐道:“实话告诉你,这个人,我留着有大用,性命不可伤——只要他活着,就总有出去的时候,你今日做过什么,来日就得受到什么。出一口气,换得赔上性命,值是不值。”
朱锐寻思着这番话,忽的捏紧了拳,“大人,我妹子,是我看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