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淡淡瞥了阿默一眼,“且记着你是谁的人。”
言外之意,莫整日跟在旁人的屁股后头瞧东瞧西。
听明白了的阿默蹦着高,瞪着前头转身离去的背影,“公子你就别装了,明明每次听见那谁,你那耳朵都竖起来的。”
……
“阿嚏!”
阿默口中的那谁,这会儿正耳朵发烫,连连打着喷嚏。
她揉揉鼻子,心说谁这一天到晚的念着我,又重新将思绪拉回听到的消息上,想法和赵延几乎一致。
赵阙!
脑中不由想到那日船上,赵阙那一句云淡风轻的,“他既想偏,就偏吧,端看老六怎么选。”
当时韦让没接话,她只觉得对方像是有什么避讳着她,此时才豁然开朗,怪不得一路上几波人,像是不同的人安排的,风格手法完全不同——篱笆院儿里的六人,许是荣杰临时寻来的;各个码头上搜查的人,乃是后来赵延安排的;而第一次,客栈里动手的江湖人,却是赵阙亲自布下的局!他早算到对方必定出手,被动等待,不如先发制人。
一场刺杀,将赵延的左右手一同卷入了这一场局里,一为外戚荣家,一为军中鲁家。不论赵延选择哪一方出面扛下罪名,都将被卸掉一条手臂!
文初倒抽一口凉气,摩挲着手臂上根根直立起的汗毛。
那个人,一出苦肉计,到底一箭多少雕?
然而多少雕都不重要了。
这件事的背后,究竟谁在撑帆推桨,想必那贤皇子跌了个大跟头的同时,也已看了个透彻。若说从前对付赵阙,只是因为他嫡子的身份,实则从未将赵阙放在眼里,也从未对他提高过警惕。
那么这会儿,足够他瞪大了眼睛,把整颗心都悬起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着——赵阙的动机,已摆在了明面儿上。
文初想着,心下竟不受控制地升起淡淡的担忧情绪,她赶忙把这些拂开,那厮心里毒的蛇一样,弯弯绕绕的,哪用的着她去担心。
要担心,还不妨去担心鲁家。
两日之后,皇帝一系列调令传了下来。
鲁家接连两人,一个旁支鲁平桓通敌叛国,一个嫡系鲁珅刺杀皇子,这般罪名下来,虽不至于让整个鲁家跟着陪葬,但根子上是完全动摇了。剩下的那些鲁姓子弟们,一个个尽都遭了殃,纷纷被调离开了重要职位。
偌大一个超级世家,转瞬间跌落尘埃……
而此时此刻的文初,正在前呼后拥中,狐假虎威地晃悠在白马寺里。
今日是卢逊讲学的第一天,各地学子蜂拥而至,占地足有六十亩的白马寺,几乎要被挤个水泄不通。这是白马寺建成后,第一次迎来了这么多的人,有学子,有儒士,自然有男人的地方也少不了未嫁人的姑娘。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卢逊却还没来,这些人便一堆堆地凑到一起,抻着脖子到处看着。便见远方一片火红之色,遥遥而来,如同赤色的麦浪,气势磅礴,“呀!那是谁,好生气派!”
自然气派——
前面是缇绮二百,共分两列,火红的军服,骑马开道儿;后面是甲士五百二十,八人一排,持着战戟,凛然随后;而文初,就在这浩浩荡荡地正中央,高踞马上,青色袍服,一眼望去,如同众星拱月般耀眼。
在场并非没有官员,然而南朝的官员出行,开道儿的人数是有限制的,满朝上下,唯有执金吾声势最盛,但凡出街,必是此般威赫。
套用一句太祖皇帝的感叹,“群僚之中,斯最壮矣!”
说的便是如今这个场面了。
一时间,瞠目的,艳羡的,各种视线唰唰集合在文初的身上,就连台上姗姗来迟的卢逊都没发现。他今早忽然病发,又被摁着扎了一次针才放人,这会儿脸色蜡黄,捂着胸口不断咳嗽着,好不容易被扶上了台,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竟都往他反方向瞧了去。
留给他的,是光杆儿司令般,一排排乌压压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