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天空只给阳光留下了一道狭小的缝隙,雷声响在天外,而雨滴却迟迟不肯光顾久旱的大地。
乾清宫里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沉闷得让人倍感压抑。
“皇太后!”吴太妃凄然一笑,那分哀婉囊括了目光里所有的内涵,“郕王年少,纵有不堪,您作为他的嫡母,管教便是,何必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秽事,坏他一世的名声!”
“名声?”皇太后一改盛气凌人的往日做派,眉眼间有副雍容之态,举止从容,语气和缓,“哀家也替他感到惋惜。唉,郕王行苟且之事时,为何就不想想自己一世的名声呢?”言毕淡淡看了静慈仙师一眼。
静慈仙师正呆呆地望着烟萝微微凸起的肚子出神,脸上泛起无尽的落寞。凄楚令她憔悴,憔悴催人苍老,转眼间,她似已老去十岁,气韵的流逝超越光阴的速度,姿容在向迟暮之年极速滑落。
她显然预感到了厄运正在临近,自己手下的宫女,自己把她派往郕王身边,而今若果真是珠胎暗结,她这张长辈的脸面将付何处存放?
移目看向皇太后,眼中的怒意一闪即逝,旋即望向郕王身边那张失色的花容,“烟萝!”一声叫唤撕裂了记忆里的重重帘幕,飘荡出如梦的往事,风光也好,潦倒也罢,一切皆成浮云。撇开她这几年与皇太后虚张声势般的争吵姑且不论,盘点身上仅存的随身之物,却发现自己原本就只有温良恭俭让这五样东西,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一个良善女子,身处深宫大殿,面对深如大海的万重心机,终究是高处不胜寒!
吴太妃在猝不及防之下,仍不失沉稳,“为郕王择定近侍宫女,当时太皇太后不再理事,皇太后您是点过头的。”
皇太后的轻笑依然在给冰冷的大殿加温,而声音无比的悦耳动听,“择定宫女本身无错,把她们派到郕王身边,此事不能怨哀家思虑不周,怨只怨某些人教子无方!”
郕王侧目望向烟萝,见烟萝一脸的惶恐,像只无助的羔羊。于是,郕王在御座前跪下,“臣并未秽乱后宫,望陛下明鉴。”
皇上淡然摆摆手,示意郕王平身,随即扭头它顾。
郕王起身面向皇太后,眼中不再有惧意,“皇太后把儿臣的戏份排满了一整个春季,想必人证都已张罗齐全了,儿臣不想对号入座也是枉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是,儿臣终究是无辜的。”
“那好,也不必闹得阖宫不宁,此女是否有孕在身,传个医婆或稳婆过来号号脉,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郕王凄然一笑,“皇太后铺排了一大堆的事,却只对准最为突出的一点加以求证,只要一事为真,则不会再有人怀疑事事都真,于是,儿臣不得不背负所有的恶名。”
“如此说来,你承认了此女早已珠胎暗结?罢了,还是让大家都看个明白吧,传医婆!”
两滴晶莹的泪珠在烟萝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角滴落,“奴婢失德,与郕王无关,何必留在世上连累不相干的人!”忽听一声呜咽,昔日堂堂亲王身边那朵无比艳丽的娇花转眼变成了飞蛾,张开翅膀朝门外的亮光飞去。
“快拦住她!真是做贼心虚!”
门外响起内侍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愈来愈远,向西苑那边飘去。
乾清宫里再次迎来了死一般的沉寂,而隐隐的雷声已然被人们的感知屏蔽。众人心思各异,但都有一个情绪共同点,那就是暗自焦急!
皇上几番扭动身子,终于离座走下御台,紧走几步来到朱祁铭身边,目光对着门外,心思却放在了朱祁铭身上。“离宫的事纯属误会,三弟不要往心里去。”
“臣明白。只是出入无禁这道恩令,臣愧不敢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罢了,在紫禁城里谨守规矩也是好的。”
“臣知道陛下与太皇太后商议过别院近侍人选一事,依臣遇见,黄安、小喜子是越府的人,随臣入宫应属违制之举,还是让他二人留在越府吧。臣漂泊数载,惯于诸事自理,别院里留下崔嬷嬷即可,不妨让那两个小宫女去别处做事。”
“内侍的事依你,宫女的事再说吧。”皇上敛起眼中的那分焦急,凝目望了朱祁铭一眼,“你只想跟朕说这些琐事?”
“臣还想从陛下这里知道一件事,那两份密函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此事暗中查探了许久,可以断定是瓦剌人所为,而且有太多的嫌疑指向脱欢、也先父子二人。”
脱欢、也先使离间计?朱祁铭暗自咬牙切齿。
门外传来紧凑的脚步声,一名御前内侍当先入内,禀道:“陛下,烟萝投井自尽,被小奴们救了上来,料无大碍,只是······只是她小产了。”
“哈哈哈······”皇太后大笑,“纸是包不住火的!哈哈哈······”
踏着皇太后的笑声,郕王猛地奔了出去,嘴上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毕竟是自家血脉不保,那边吴太妃侧过脸去,眼中有泪光浮动。
雷声在乾清宫上空猛然炸响,轰的一声,未能吸引殿中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力。就见皇上猛然转过身去,狠瞪了梅子一眼,黑着脸疾步走向御台。
四周弥漫着仇恨的浓烈气味,朱祁铭不愿在此久留,独自举步离去,身后的吵嚷声一直追着他的脚步飘到坤宁宫附近,直到被隆隆的雷声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