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散尽,百业凋敝,市井上终日不绝于耳的喧嚣声已成记忆。一眼望去,街面上行人寥寥,落叶与杂物满地,凄凉如许。
灯市那边的彩楼十室九闭,租赁价格一落千丈,跌成了白菜价,依然无人问津。
只有粮食、盐等生活必需品价格看涨,成了人们都想囤积的紧俏物资。若非陈循高效率地调粮入城,平抑粮价,安定人心,京中只怕早已乱成一团。
都中的富户陆续离京南迁,而通州、昌平、保安等地的百姓则纷纷涌入京城,以躲避鞑贼的烧杀抢掠。内城城墙一带,挤满了前来避难的人们。
此时此刻,皇城东安门外了无生气,一派深秋肃杀的景象。
三十五名勋戚及武将子弟身着戎装,手执兵器,骑着高头大马,摆出凌乱不堪的队形,立于一片林木边,翘首等待朱祁铭的到来。
东安门内终于响起了急骤的蹄声,只须看看随行锦衣卫的身影,还有守门士兵即刻放行的殷勤作派,众人就知道,越王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朱祁铭身着银色的盔甲,跨坐雪白的战马,一路驰来,姿容中那分潇洒与英武十分自然地流露出来,竟如浑然天成一般。
这些贵室子弟无不张大了双目,激动得两眼放光。他们对朱祁铭又敬又怕,以往梦中都想成为如他一样令鞑贼胆寒的人物,可是,一梦醒来,还是觉得求财求色、醉生梦死来得更为实在。
就见朱祁铭放慢马速,绕着人群驰行半圈,而后从容驻马,目光一扫,那股英气如水银泻地般挥洒而出,颇有一番直击观者灵魂的力量。
“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挥挥手,示意众人不必下马。瞥见凌乱的队形,他立马来了气。
“你们仔细瞧瞧自己的模样,一个个都出自武勋之家,论弓马娴熟、列操布阵却不及许多寻常人家的子弟,成何体统!”
闻言,勋戚子弟赶紧策马重新列队,一时间场面更显混乱,数匹坐骑挤在一起,马背上的人差点坠落马下。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人们纷纷壮着胆子聚来瞧热闹。他们当然识得这些换了身戎装的贵室子弟,若是在平时,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岂敢瞧贵室子弟的热闹?不过,围观者中有人熟识现场的另一个人物,那便是越王!
有越王在场,安分守法的百姓似乎不用害怕任何人!
此刻,吃瓜群众见了勋戚子弟的狼狈样,不禁哄然大笑。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堵住了车马寥落的街道。
朱祁铭的目光落在井云飞脸上,“你,过来,跟在本王身边。”
“诶!”
井云飞骄傲地扭扭脖子,竖起手中长枪,策马来到朱祁铭身边,转身回望同伴一眼,目中尽是俯视下尘的意味。
勋戚子弟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心中满是不服,嘴上小声嘟囔起来。
“殿下任人唯亲。”
“对,任人唯亲!”
哟呵,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朱祁铭盯住叫得最为起劲的张裕,“你,过来。”
膀阔腰圆的张裕立马住了嘴,“嘿嘿嘿······”归刀入鞘,喜滋滋地策马过来,与井云飞并骑而立,无比得意地挺直了脊背。
人群顿时炸了锅。
“殿下以貌取人!”
“殿下,张裕虽生得魁梧,但论武艺,他未必胜得了在下,去年在下与他比试拳脚功夫,本来占了上风,他却暗施诡计,在下这才被他······与他战成平手。”
“张裕就是一个只顾取巧的小人!”
朱祁铭历目一扫,众人不太情愿地住了嘴。
“本王看人从未看走眼!譬如那个周霖,本王当初让他从军,如今怎样?周霖立下战功,已升任百户!”
十日前,两百余名鞑贼闯到紫禁关一带劫掠,身为小旗的周霖率众应战,亲手斩杀一名鞑贼,立下首功。
周霖的晋升完全来自于实战,对此,眼前这帮勋戚子弟却颇有异议。
“周霖武艺极差,以往每逢斗殴······不,每逢比武,他总是第一个开溜,胆小鬼!”
“就是!周霖也就是误打误撞杀了个鞑贼,这才侥幸立功!”
“嗯,纯属意外,不值一提!”
朱祁铭斜了众人一眼,“你们武艺高强又有何用?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见过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么?周霖好歹还能临危不惧,换做是你们,多半会双腿发软,早做了鞑贼的刀下鬼!”
对面一名年稍长的勋戚子弟不服地扭扭脖子,“就算在下初临战阵会有怯意,但多打几仗,在下自会练成铁血猛士!”
“多打几仗?”朱祁铭撇撇嘴,“靠打仗练胆实属下策,试想,一场血战下来,你们十人中能有五人活下来便不错了,再打一仗,五人中恐怕只剩两个半人······”
“两个半人?”一名脑子反应够快的勋戚子弟眨眨眼,生生打断了朱祁铭的话,如获至宝一般,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敢问殿下?那半个人是被人拦腰斩断了呢,还是被从中分开了?”
其他人跟着起哄:“哈哈哈······这世上竟有半个人之说!看来,智勇过人的越王也有妄语的时候!”
有必要抓住细枝末节不放么?瞧把你们一个个得意的!朱祁铭没忍住,咧嘴就笑,引得对面那帮人齐声哄笑。
“五人中有一人致伤致残,不就只能算作半个人了么?再瞎起哄,本王便将把你们全都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