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人,甚为欢喜,清秀面貌染上愉快。
“稍后我便信一封,传达爷意。”
感我此言良久,那人终是有了困意,入了房。
卿不语支着额头,斜斜倚在华美的妃榻上,她长长密密的睫毛轻轻扑动着,一会儿闭眸,一会张眸。春日午后的阳光太懒,照的她也懒,慵慵地唤人落了锦幔,将大片大片的明黄挡在窗外。木樨香悠悠燃着,袅袅腾起如缕轻烟,卿不语盯着那些烟瞧,瞧它们慢腾腾却静悄悄的弥漫,忽然她脑海里想起一句话,‘那,娘娘可曾后悔?’可曾后悔么……
她念着这句话,她曾两次听过这句话,一次是曲华裳问她,那时她还是昭容,她模糊记得自己说不悔,自己说光耀门楣。还有一次,很久很久了,是她问元昭递,元昭递啊,那时还是元修仪,她才方入宫,是个小小的采女,元昭递怎么说的呢?她好像记得很清楚呢……
元修仪元昭递再次踏上这玉阶,早不是当年的那个元昭递了,从冷宫中出来,注定是要走向一条曾经看似深远而遥不可及的不归路。
此时,她正同江芷站在掖庭宫的宫门前,望着里面不绝的奴役们。一件件破烂不堪的衣衫下,隐藏着的沉重心事又该交给谁?被那座看起来那样高耸入云的城墙囚禁的一切里,可能不乏冤魂与白骨,谁也不会知道来日的自己是否也会变为其中之一。甚至所有人的最初,都是同等风光无限的呢?
这般想着,元昭递由江芷搀着跨过有点高的门槛。
卿采女卿不语从不知这被世人仰望着的层层宫墙竟也萧索的没有兴味。遣散了陪同来的侍女,她独自一人娉婷在这玉阶之上。离家之前,娘曾对她说这里是女儿梦开始的地方,可此时梦来,她抬头看着四周森严的飞檐朱墙和天际掠过的那行鸿雁,绣履欲踏,却觉举步维艰。毓德祥瑞,风姿卓著。她记得定她终身的一纸皇诏是这般写的,其实她不懂这些个词语究竟何意,而她懵懵懂懂着,不知这几个华丽的词语将在自己堪堪及笄的妙龄上加上怎样的锁链,她懵懂,可她却习惯了克制着自己的无知,她屈礼谢恩,却被那公公赞为家教甚好。
什么家教甚好,不过是碍着规矩罢了。她敛下眼眸,敛下所有的情绪和性格,漠然的看着,她想起她的沈公子。惶惶出神,她抬指接了一片被风衔落的梨花,那花瓣薄白剔透,被风掠着天上地下走过一遭又落在她发白的指肚儿上,纤尘不沾,“生的这样白。”她凝着声。
元修仪元昭递,“生得这样白……”,元昭递应声转过头去。若说昭递是在傲世的气韵上透着一股淡然自若,就如同是一株迎战风雪的红梅。那现在映入眼帘的女子则是合乎于景的优雅大方,就如同女子身旁那棵花瓣悠扬着的梨花树。
元昭递就这样凝视着女子,裙袂和额前碎发随风飘动,莞尔一笑地道,“是啊,竟,生得这样白。”白得不惹凡尘,纯净无暇,像极了初生时的孩童,“人之初,性本善,万物自混沌中生而未沾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