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正面的情感,若反复起来,便越是可怖。有时憎恨的确很伤人,但爱和希望却能把人刀刀活剐,不见一滴血。
黄煌眼神冰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叶滕玉,在那场濒死的车祸中,为了记住叶滕玉的脸,她任血流进眼模糊视线,也死死凝视着满是血污,渐渐失去气息,冰冷下去的叶滕玉。此刻留在记忆中那张脸近在咫尺,是如此的真切和触手可及,然而她却始终阴沉着脸,未发一言。
叶滕玉被那样疏离寒冰一般的目光看的心惊,在沉默中慢慢收回了手,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黄煌。
——面前的这个黄煌用满身的刺来防护和抵御一切,宁愿刺得自己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在这异常的沉默中,黄煌冷声开口,缓缓道,“自你离世后,知道我一个人怎么过的么。”
不等叶滕玉开口,黄煌轻易给出了答案。“绝望和无助。”
“每次那些亲戚们用怜悯,同情眼神看我,小心翼翼的嘘寒问暖以示关怀的时候,其实都是在一次次在提醒我是个孤苦伶仃,可怜的残废。”
黄煌咬字很重,一段话没有任何喘息的间断,每一个字都像针戳在叶滕玉的心上。她漆黑的眼眸幽暗的看着叶滕玉变幻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
“……黄煌……”叶滕玉心惊肉跳的看着面前这个怨恨自己的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下意识低低唤了一声。
然而,话音未落,叶滕玉的瞳孔一,混乱和挣扎,像是有什么意识骤然迸发,竟是难以形容的混乱。半晌,听得她像是在兀自确认什么的声音,“……我真的死了。”
“对,抛下我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黄煌面无表情的回答她。
“你不要这样。黄煌。”胡游不禁出声。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黄煌,此刻,眼前的这个孩子比初见时更加浑身是刺,咄咄逼人,甚至以伤人自伤来自我防御。
“哈——不要怎样?”黄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一声,她霎时间转过视线,眼神古怪的直直看着胡游,“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要不是你一再阻止,我早就解脱了,何必还要痛苦的活着。”
黄煌面色阴郁,目光如一层厚积的寒冰,眼底有极其细碎的光闪烁而灭,她盯着胡游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到底是谁?”
“黄煌,还记得那木牌么?”叶滕玉从纷乱的思绪中抬起脸,褪尽了面色,她白着脸,凄煌的牵起嘴角,眼中竟满含悲切和歉意,“胡游是守家灵,她一直守护着我们世世代代。”
黄煌依旧面无表情,眼前的那张虚弱雪白的脸明明是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胡游,可那湛碧的双眸和雪白的长发却又显得面前的胡游古怪而陌生。
她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压低了眉头,眼中翻涌起浓烈的情绪。“既是守家灵,不但没救爸爸,没保护妈妈,没留住我的双腿。甚至还要比我先死?”
黄煌晦暗一片的沉沉的眼眸里很好的掩饰住了深处的那抹惊痛。“胡游,你不是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么。”
胡游被说的无言以对,冰冷的身体僵了一下,她避开黄煌的目光,哑声道,“是我的错,我的原因,才会让你们接二连三厄运接连……对不起,黄煌。对不起……滕玉。”
叶滕玉看着黄煌空洞下去的眼睛,心中一阵钝痛,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然而,她的手刚动了下,却像勾住什么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她随即低头,只见自己的手不知怎的被一根手指粗细的白色蛛丝一般的绳子所缠住,而那丝绳后段竟无端隐没。心中惊诧的同时立刻伸手去解,然而甫一动,才发现另一只也被缚牢。
她当下挣扎起来,然而她一动,周围瞬间凭空伸出更多的白丝绳,把她紧紧捆绑在驾驶座上,不得动弹。她扭过脖子,发现一旁的黄煌同样被白丝绳缠绕,只是她好似浑然不觉的纹丝不动,眼神凌乱矛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滕玉在那越挣扎越收紧的丝绳中惊声低呼。
雪白的丝绳如藤蔓细密缠绕住两人,胡游见此,眼神迅速变幻,“这是因果锁,因为你临时停车致使偏离了车祸的发展,可这是倒映了现实的镜相,不管过程如何变化,结局都不会变。”
“哔哔——哔——”刺耳的鸣笛声里,车内的三个人猛然一齐回头。
叶滕玉脑海中那零散拼凑的片段画面终于在迎面打来的刺眼车灯中,猛然完整起来。
——她记起陷入黑暗前,她和黄煌头朝下被困在翻转的车身里,丝毫不能动弹。她看到因为血流入而睁不开眼睛的黄煌,嘴唇动着,虚弱地说着什么。
“……妈……妈……你、你怎么样?”
她想摇头回应黄煌没事,但身体已开始发冷僵硬。她想笑笑安慰黄煌,可嘴角的肌肉扯了几次也没成功。她想再好好看一眼黄煌,可瞳孔已开始涣散,视线一片模糊。
最后,她什么也来不及说,半睁半阖着眼睛陷入了一片混沌。
“不行,黄煌的生魂不能在镜相里受伤,否则一旦影射入现实,一切就糟了。”胡游死死咬住下唇,神色焦灼不已,她两手五指相对,几个翻转合并,掌心朝外对着黄煌猛力一推。“来不及了,我必须要送你出去。”
黄煌只觉身体一阵轻盈,四肢顿时泛起一种浸入山泉的清爽凉意来。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滕玉,这次要和黄煌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