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宁宵与对这个敢对太昭如此无礼的少年有些好奇,不禁细细的打量起来。
少年被人忽然插话打断,愣了一下,一双糅杂了茫然,惊疑和隐隐的怒气的眼眸转了过来。看到宁宵与,他微微蹙眉,忽然奇异的沉默下去,紧接着眼眸闪过一道厉光,瞳孔深深凝起。
眼前的这个蓝衫男子眉目柔和,有着类似仁慈优柔的那种微微下垂的眼角。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润无害的男子,他的背后聚集着数不胜数,形状诡异骇人非人的死者亡物。它们支离的覆挂在零落的盔甲之下,裹着腐烂的小块布条,生前仿若终止于一场残酷的战场厮杀中。
这样压抑肃杀的背景,让这个笑语宴宴,神情自若的男人显得尤为琢磨不透的可怕。
只见少年脸上的皱纹紧密的挤在一起,他死死盯住宁宵与,神情冷肃,下一刻猛然昂首,朗声道,“李问真。我是数百年前那场天变中唯一幸存者的后人。”
他深深的看着宁宵与,漆黑的眼眸深寂。清朗的语声中透着一股警戒,厌恶还有一种提醒似的试探。
李良歧全身大震,猛然抬头去看李问真。
宁宵与的目光故意在李良歧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随意的掠过李问真,似乎是觉得对方这个意有所指的答案出乎意料的没意思,对这样带着隐隐敌对和攻击的情绪满不在乎的笑道。“哦,这样啊。”
李问真听着对方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用力咬牙,漆黑的眼眸顷刻浓烈深沉,嘴唇动了两下,紧紧抿起。
依据爷爷片段的讲述,以及对那些书册进行过的重新镌录装订,以至于他对数百年前的那段往事记得滚瓜乱熟,他已猜到了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谁,只是现下有更让他焦灼难安的事情。
在李问真质问一般的注视中,太昭不以为忤也毫不介意,他清亮纯黑的眼眸笑起来,在这片四周轰鸣颤抖的大地上,这个纯白的少年神祇轻缓而温和的开口,解释道。
“白葭是人类也是缘契者,因此只有她才能拔出被镇在鸦栖山腹的掩日剑剑鞘。”
脚下的大地深处发出轰隆隆的不断震响,太昭遥遥向着不远处那一座山石不断滚落的湛黑高山侧首看去。
“剑鞘是两境亘古的封印所在,就在白葭拔出的刹那,归墟与现世阻隔的那道屏障便碎裂了,而从现世去往归墟的道路——九唳鬼眼,如此就被开启了。”
太昭从容坦然的语气,让李问真陷入了一种茫然而气愤的情绪中,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暗自不断否决,踌躇了一下,他急于求证般问道,“那白葭……这一切难道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在利用我们?可你不是说不会做任何干涉的么?”
“人类为什么就这么主观的认为神祇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太昭负手偏过头,他此刻并未逆光而立,可这个纯白的少年周身散发而出的流转光亮让人居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一双比夜色更沉的眼眸,目光就如同那睥睨天地的神祇塑像一般,居高临下的冷冷注视这个人类。
李问真心中一冷,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下抽走了,颓力的呢喃。“这么说……你真正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去见阴主?”
他终于在谎言中找到了一些真实的东西,可他此刻竭力希冀自己只是异想天开,所猜想的那件事并不是真的。
没有声音回答他。那一个纯白的少年看向疾骤翻涌的无妄海,纯黑的眼眸像是倒映进了晨曦的第一道光,熠熠生辉。
“砰——”远方的天际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随即西方的天空被染得黑红一片,弥漫着浓烈的烟和炙热的火。而那片天际底下的一座山顶喷涌而出艳红的液体,仿佛山腹被利刃劈开而流出的鲜血。
“如果正确的方法无法实现所期望的目的,那么坏的或者错误的方法就是唯一的途径。”
在崩塌的大地上,眉眼清澈干净的纯白神祇旖旎而轻缓的吐出了如此冷漠的话。
轰隆倾塌的山石,不断震荡仿若裂开的大地,远处岩浆迸发的火山,鼻尖浓烈呛人的焦热,耳边那灾难来临的各种惊恐声音冲击着李良歧的鼓膜。
这样的场景让李良歧再度感受到了那一种应早已泯灭在心底的冰冷和绝望,激起了他全身的细小颤栗。他慢慢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而浑然不觉,一双漆黑稍大的眼瞳中幽漆晦灭,深不见底。
这就是所谓的神祇。
眼前这个纯白的神祇和数百年前那个由穹宇所化身的至高诸天没有任何区别。祇们有着优越于大地上万物的力量,因而就随心所欲的掌控甚至操控一切。
可是,为什么?又凭什么?这现世人类又到底算什么?他们为何就要受摆布,到头来还是被神们玩弄在手心中,为何他们就不能拥有和主宰自己的命运?
宁宵与在这片晃动的大地中,置身事外一般不咸不淡的站在一旁,兴趣缺缺的看着场中神情各异的几人。
由于大地的颤动,他身后的那只亡灵军团发出一片‘喀拉啦’ 的骨骼互相撞击的声响。宁宵与微微侧头,眼珠斜看过去。那一片黑压压的立在原地的骷髅和行尸方阵尽管像一层破浪一般不住晃动但依旧秩序井然。而方阵数步开外站着的阿瑛,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皮,整个人仿佛钉在原地一般在这震动中纹丝不动,毫无生息。
宁宵与沉默了一下,转回头,在瞥见李良歧克制着什么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