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榜已出,纪午的伤势也已好了七八,于是便生了返程之意。走之前与纪继生话别,顺便说了彼此接下来的打算。
“纪大哥,你如今有了秀才功名,本可在始阳书院进学的,何故要回县学?”,对于纪午打算在生民县县学里念书一事,纪继生很是不解,因为从各方面看来始阳书院都明显优于县学,断没有舍府学而选县学的可能。
“始阳书院好是好,就是费用太高了,我打算参加明年八月的乡试,到时候又是一大笔花销,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吧。”,之前在始阳书院念预备班,紧接着参加院试,又因伤滞留十日之久,虽然客栈免了他的房费,可细算下来,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前前后后花费了近三十两银子,如今说捉襟见肘也不是假事。念书赶考,都是要钱的事儿,没钱是寸步难行!
纪继生闻言不以为意的笑出声来,手一抬,阿弥便托着托盘上来,揭开红丝帕,十个圆圆胖胖的银锭子整齐的排列着。
“纪大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小心意,还请你莫要推辞。”
纪午看着泛银光的银锭子眼睛都忘了眨,暗道:挨一刀子换五百两银子,太值了!
不过说出口的又是另一番话:“继生兄弟,你这是把纪午看轻了!我眼下确实是急需用钱,可你这些银子,我是断断不会收的。”
纪继生也没有再赘言相劝,直接命阿弥把银盘子端走,又招手递上一摞崭新的书册。促狭道:
“不收银子,这个总要收下了吧?看看,都是你喜欢的。”
纪午随意拿起一本《北地风雅词集》,打开一看,眼睛瞪得铜铃大,哪里是他以为的诗词歌赋,全是勾栏院里流行的浪_荡_词。
“怎么样?小弟这个谢礼正和你心意吧!”
纪午心里直骂纪继生脑子有病,你哪怕送些珍珠玛瑙翡翠玉器之类的物件,哪样不比这些个淫_诗_艳词强!
心里怨归怨,面上努力扯开嘴角,咬牙切齿道:“嗯,喜欢得很!”
纪午喝一口茶平静一下,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你没必要费心送我谢礼,我本不是施恩不望报的人,这次救了你一命,我也是有所求的。”
“哦?纪大哥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但凡小弟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应我一件事。”
“何事?”
“一命还一命,如果哪天我犯了事有性命之危,希望你能出手,救我一命。”
纪继生莫名其妙地看着纪午,看对方很是郑重,一点也不像是玩笑之语,问道:“纪大哥,好端端的,你何出此言?”
纪午感慨道:“咱两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正直之人,万一将来有幸某得一官半职,依我的性子怕是容易出事。所以嘛,未雨绸缪!”
“……”,纪午的这番说辞很难让人信服,不过纪继生倒也没刨根问底,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与纪继生辞别后,纪午还专程去了一趟学政衙门。杨学政监考了此次院试,于名义上便是所有红榜学子的师座。弟子离去,于情于理,都要向师座辞行的。当然,纪午是没见着杨学政的,且不说杨学政公务繁忙,单就此次院试监考,他名下的弟子就有上百之数,纪午又无甚出众之处,杨学政只怕连纪午是谁都不知道,又怎可能拨冗一见呢。
院试落定,秀才功名已取,纪午这趟算得上衣锦还乡。比来时少了几分忐忑,多了几分惬意,在温书之余,他常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繁华的省城一点点缩小远去,看着地里掰苞谷的农人们汗滴禾下土。他心境平和,奈何他爹躁动难安。
“小兔崽子,你真中秀才了?”
“爹,你已经问了不下百遍,别再问了,赶紧合眼睡会儿吧!”
“你怎么还能中秀才呢!我咋感觉不像真的呢!你看镇上的罗锅头,胡子都考白了还是个童生,你才二十怎么就当上秀才老爷了?跟老子说实话,是不是作弊了?”
“二十做秀才有啥稀奇的,人家田兄弟才十四岁,不也是秀才了吗?还是案首!还有啊爹,以后你别老怀疑我作弊,考场纪律那么严,我能作弊不被抓着那也是我的本事!”
纪兴海从昨天知道纪午考上秀才之后就一直神神道道的,夜里翻来覆去的也不睡觉,一晚上折腾下来,两眼圈乌青,精神萎靡。如今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也没想着补觉,时不时就问纪午是不是真中秀才了,搞得纪午很不耐烦,连温书的兴致都被搅了。
因为始阳府戒严,纪午的马车便没进城,而是绕道瓦迈府。如此一来,原本七天的车程生生走了十日。
时隔四月再回到燕子湾,纪午感慨颇多。若按照姜二的原计划,他是不该回村的,应该跟随姜二一道离开,先是游学至南直隶,再在南直隶备考参加乡试,乡试结束后一路北上,抵达京城,去完成姜二要求他做的事情。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贺珋青的事,他们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姜二一人先进京,他留在县里进学,准备二月的乡试,乡试完了再赶去京城汇合。
还没进村,就看到村民们拿着弯刀、柴刀在地里砍包谷杆子,纪兴海伸着脑袋跟大伙儿打招呼,纪午也跟着他爹叫人。
“爹,村长,二叔公,老婶子……”
“爷爷,村长,二爷爷……”
“哎呀不得了,秀才老爷回来啦!”
地里的村民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在马车周围。纪午的书多,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