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呈没有这么多心思,难得再下民间,左顾右盼,到淮州还耽搁了一日游玩,历经四五日回到了京城。
大内翘首企盼,都在议论圣上任性的“说走就走”。而议论得最多的,莫过于顾尽欢的回归。
此前除了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圣上去了哪里干什么,毕竟君主的行踪不能轻易透露,以免招致行刺。
没想到圣上这次离京,竟是去接回了罢官不久的顾尽欢。
车刚进大内,宣琳就拦下来,三下两下爬上车,抱住她父皇,又抱住尽欢。
“父皇是讲信用的好孩子,果然把顾师傅找回来了。”宣琳道,“师傅,这次宣琳不外走了,就在宫里放风筝好不好?”
尽欢紧紧抱住她:“好!草民有罪对不起公主,公主还如此待草民,草民真是感恩涕零。”
韩呈甚为欣慰。
尽欢明白小孩子的黏人是很美好的,因为她是百分百信任对方的,要做什么要玩什么,换了其他人陪都不行,专一又感性。
她的笑容堆上了挂着雾的眼角。
当日未时回到小团扇胡同,阿丧走在后头分担一些行李。他们当时走得匆忙,本也没带走多少东西。
打开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树下满地未扫的黄叶。
架子上挂着那只鸟笼,走了这么久,白玉竟然还活蹦乱跳的。
她忍不住嗟叹——京城定有挂记她的人,时常来这房子里替她喂养这只白玉。
“我们回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声音不响,在空旷的院子里却显得荡气回肠。
离去时日不长,因此不可能忘了之前门庭若市的情景,与眼前的门可罗雀一比较,怎能不有所触动?
这世间,根本没多少人值得付出真心、耗费时间对待的。
看,有多少人能记得在她走后替她喂一喂白玉?
“阿丧,来,快把行李放下罢。咱们先把屋子收拾收拾。”
她鼻子直泛酸,眨眨眼睛不让自己流出泪来,声音却瞒不住有些哽咽。
“好。”
生漆红木的太师椅上还没积起一层灰来,只有些许的星星点点落着,各处还保留着抄家时被翻动过的样子。
花被从花瓶里抽出,散在桌上,行将枯萎的仅蕴着不均匀的艳色,瓣叶蔫软,时有小虫飞舞。桌上摆了一堆器物,大小是不值钱的玩意。平日里抄写的心经,也一页页散落。
她看到这景象,有一秒的晃神,不过很快从中抽脱,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于是对阿丧道:“阿丧,这里你还是甭管了,我来就行。你把厨房收拾干净,准备一下吃的,最主要的是要记得买两坛子好酒,晚上有用。”
“什么用?”
若是换了平时,阿丧只管答应,不太会过问姑娘的事情,可自从沈扈追到静海去以后,他就不太放心他家姑娘,生怕被别人把心骗走了,宛如一个老父亲。
“我得设个局。”尽欢嘴角勾起一个让人浑身发冷的笑。
阿丧看到这个表情反而放下心来,凭他的了解,姑娘要出手干人了!
“顾姐姐!”林抱声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尽欢奔出大堂:“哎,抱声!”
林抱声冲上来握住她手,后面跟着温文尔雅笑着的贾诚。
檐下铃声秀秀,三人相顾无言,感慨万千。
进屋后才知道,原来长公主为她出了力,尽欢对二人千恩万谢。
明明没有离开多久,可三人嗑着瓜子就满屋子灰尘,聊了个沧海桑田。
内阁的张灵鸢和马春风得知顾尽欢回京的消息,尤其马春风,吓得六神无主,冷汗一身身地出。
“怎么办呢?这女人怎么又杀回来了?什么征兆都没有啊!”马春风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张灵鸢道:“我早说了叫你别那么干,你看罢,这女的能耐大通天了!”
马春风道:“你说她是个什么玩意儿?蟑螂转世投胎,打不死的么!”
张灵鸢出主意:“不行,你晚上得去沈御史府上一趟,他被圣上派出去,现在一同回来,肯定是往静海去了,也必定知道些内情。”
马春风为难:“可我就怕现在沈御史他不信我,不肯对我细说啊。”
“那也得走一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罢。”
马春风无奈——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可马春风去沈府一打听……
门房说:“哟,您来得可真是不巧,我们家爷刚被请走。”
“是哪位请的?”
“这我们可不方便透露,特地吩咐了。”
他只得作罢,打算明日再登门求问。
毫无疑问,沈扈是被尽欢请走的。
阿丧效率很高,在送走贾诚、林抱声后,一下午就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晚间,尽欢出了趟门,不久从外面回来,领着推三阻四的沈扈。
“……不是,明儿个早晨还得上早朝呢,真不能喝太多!”
尽欢站定,撅嘴道:“我今天高兴嘛!明儿个早朝,你要是起不来,我拖你过去。上次你升迁,我没能喝成你的酒,这次庆祝我回来,咱俩得不醉不归。再说了,你欠我人情是不是,把我送大牢里吃那些苦头你忘了?”
沈扈道:“不是,顾大人,这话你不能这么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她神气:“怎么样?”
他无奈:“行罢,那就来上一两杯。”
尽欢满脸堆笑:“这才是嘛,来来来,沈大人请。”
一点不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