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阿暮仍旧是混沌的,梦见了秦家也梦见了江村,梦见她带着云姨娘回到了江村,阿梁叔还在小山斋里给孩子们讲经文,眉姨给她裁了一间新衣裳,是翠兰色的,还绣了几朵桃花,如意给她绾头发,眉眼弯弯地笑着,给她讲了许多趣事。她觉着欢喜极了,低头去瞧了瞧眉姨给她新裁的衣裳,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裙衫变得血红血红的,像是新嫁娘的衣裳,她再抬头时,给她绾发的人又变成了长大后的锦茵。阿暮有些慌乱了,锦茵早就不在了,云姨娘亲口告诉她的。耳边起了欢欢喜喜的礼乐声,云姨娘进门来拉她出去,前边是喜堂,红红的高烛燃得极旺,她爹她娘正端坐在高堂之上,前堂站着一个人,也穿着红艳的衣裳。

“姐姐要嫁人喽!”她听见锦茵欢快地叫着,像是小时候逛庙会时的样子。

那人转过头来,是苏壑。

“卿卿。”苏壑唤她。

阿暮猛地坐起身来,额头上的汗水越过眉头滑落下来,她几乎睁不开眼。

有人靠了过来,轻轻将她脸上的汗水擦干。

“出了汗,热就散了。”苏壑轻声说着,像是在哄着小山斋里的那群小丫头。

阿暮听见了苏壑的声音就立即回过神来,低眼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只剩一件里衣,还被汗水浸得湿透了。湿衣贴身虽然难受,但总好过梦中那间血红血红的嫁衣。

阿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四处瞧了瞧,昨晚那只兽形香炉还在那小榻边,此时正徐徐冒着青烟。

这是苏壑的卧房。

阿暮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望着苏壑想说什么,才微微张口却就被喂了一大口汤药。药的苦涩味在嘴中蔓延开来,阿暮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但碍于昨晚的事情,她不敢再跟苏壑提什么要求,更不敢提出甜果之类的要求。好不容易喝完了那碗药,阿暮张口支支吾吾地道:“昨晚是...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现在火气还没消,可以让端姨来罚我...”

“即便你昨晚不走,云荷也是一样的结果,”苏壑说着,将那只小碗随手放在一边,回身从桌案上拿了几本书来丢给她,“这几日你先不要出去,等风波稍平,我会带你去见云荷。若是觉着闷,就看看书。”说罢,苏壑便转身出门去了,似乎十分匆忙的模样。

阿暮张了张口,那房门却已经合上了。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口,为什么苏壑的房间通往地牢?风波稍平是什么时候?外边究竟有什么风波?苏家与秦家到底有什么瓜葛?

这一串串的问题让阿暮觉着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现在她总算是知道阿梁叔每每酒后所念叨的“三千烦恼丝”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现在头疼得厉害,直想伸手去揪头发。

方才苏壑说,等风波稍平便会带她去见云姨娘,也就是说,苏壑并不会让她带走云姨娘,那时候云姨娘还是要被囚禁着么?

思及此,阿暮的心开始慌了起来,她不知道崔彩莹将云姨娘囚在什么地方,但她知道云姨娘是绝不会再被关进湖底的地牢里了。这苏家宅子阿暮不敢乱闯,生怕又遇见什么机关,她现在明白苏家宅子为什么修的这样复杂了,大约是为着掩盖苏家的许多秘密。

阿暮信不得苏壑,他身上也有太多太多阿暮不知晓的事情,阿暮看不清他,自然也不会信他。她只身一人在这北珞城里,她是云姨娘唯一的希望了,为今之计,她得靠自己放手一搏,为云姨娘寻一条出路。

阿暮在脑中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都梳理了一遍,唯一能跟云姨娘沾上关系的,除却苏壑以外,便只有当晚灭口秦家的凶手。瞧着苏壑这模样,约莫是不会告诉她任何有关秦家的事情。阿暮下床去,小心地从外袍的袖袋里取出那两块翡翠扳指,这是拿上上等的玉料雕琢而成,她打听过,这北珞城里除却苏薛两家,便只有李姓和陈姓两家能用得起这种玉料,但苏家的种种都似乎同秦家脱不开关系,阿暮想起苏筠那双戴满了金玉指环的手,若是非得从苏家找出这块翠玉扳指的主人,除了苏壑便只剩下苏筠了。她从没见过苏壑手上带着什么指环,唯一的可能便是苏筠。当年秦家远在皇城,虽说眼下苏家种种似乎都与秦家有些关系,但阿暮也没有把握认定灭门秦家的凶手一定在北珞城里。

阿暮拿着那两块碎玉,一时间脑中又是纷纷乱乱,烧是退了,头却又开始疼了起来。阿暮回身坐在床榻上,晃眼瞧见了苏壑丢给她的那几本书,随意翻看了下,竟然全是戏文,也不知苏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喜欢瞧这些儿女情长又剪不断理还乱的戏文来。阿暮皱了皱眉头,恍然记起来,在江村她同苏壑在除夕夜里喝醉了酒的时候,恍惚之间是念叨过童千的戏文。可那也不过是她随口一说罢了,苏壑怎么就当真了。

苏壑陪她吃过午饭便又拿了外袍来,似乎着急着出门。今早她摔坏了苏壑房里的翡翠玉佛,惊得外边的侍婢以为里边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敲门询问,被她胡乱敷衍过去了。她还没来得及将余料清理了,苏壑便回来了,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进到房里仔细瞧过她,才又出门去了。阿暮不知怎的觉着不大好意思,苏壑似乎是专程回来瞧她的。

“我不大舒服,你能不能再去请那刘大夫来瞧一瞧。”阿暮说着,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叫人听不清情绪来,免得被苏壑察觉出异样来。

“是么?”苏壑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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