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沐樾言方才一记暗箭发出之后,眼底弥漫的浓浓杀意竟丝毫未褪,周身的寒冷气息反而是愈发凌人了起来。
手中一触即发的□□并未因着孟郁景的威胁而懦弱收回,倒是不偏不倚地稳架于他胳膊间,似毒蛇吐信般闪烁着星点寒芒。
大片肆意缭绕的黯淡夜色中,沐樾言那一双如剑刃般锋利的眸子不带任何别样的情绪,虽说是平静无波,却也沉默得让人心生惧怕。
我瞅着亦觉心中不安,不由偏头唤他道:“阿言……你,你不把那□□放下么?这样会连段琬夜也……”
“沐兄弟!”不等我将话说完,楼下干杵着的薛临已是焦灼地朝他呼喊道:“把弩放下,莫要伤到殿下了!”
沐樾言此举无疑是危险至极——四周一众同伴都知他□□使得甚好,若是想要一箭射穿孟郁景的脑袋,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如今孟郁景那狡猾老贼携了段琬夜抵挡于身前,便也是料定他不敢轻易下手。纵然他沐樾言手中□□能百发百中,一箭双雕,可如果是拿着自家主公的性命做赌注,也未免太过奢侈。
然现下看来,却是并非如此。
沐樾言眼中始终空无一物,就似毫不在乎段琬夜是生是死一般,颇有些不合气氛的云淡风轻之意。
高楼之下一众人见状纷纷屏住了呼吸,包括方才还嚣张不已的孟郁景在内,皆是全身紧绷地朝他望了过去,骇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密密麻麻的人影之间,连满身血污的姜云迟都高昂起了脑袋,满脸都是不解和困惑。薛临亦是在旁看得浑身发抖,直喘着粗气向他嘶吼道:“你是聋了么?混蛋,把弩放下!”
唯独那被死命扣在前方的段琬夜薄唇一勾,诡谲的瑞凤眸中隐带了一丝了然一切的复杂情绪。就好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步棋局一般,他满是阴霾的笑容里竟携了几分释然的快意。
瞧着段琬夜那样通透明彻的神情,我思忖片刻,终是恍然大悟——自方才来时所发生的事情过后,沐樾言便一直处于一种游离在外的异样状态。所有人都沉溺于紧张的战事中,唯有他只是做出一副认真参与其中的表象,内心却在运作着全然不同的计划。
认识沐樾言足足有快一年半的时间,他虽不曾向我透露过多有关于他的事情,然而随着相处时间的加长,我对他一直以来所站定的立场,也算是知晓了一大半。
他和薛临之间曾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那么很显然的,他和他所侍奉的“公子”便也与段琬夜是意味不明的敌对关系,至于为何沐樾言至今在段琬夜手下效力了几年的时光,便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不过,当我对这一切有所意识的时候,却已是为时已晚。
沐樾言并未打算告诉我什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下段琬夜一条活路。而这份杀意凌然的锋芒,他一直隐藏得很好,连身边形影不离的姜云迟也没能发现——直到端倪渐现,段琬夜对他起了朦朦胧胧的怀疑之心,他才再也藏不下去了。
缓缓将手中蓄势待发的□□扶稳架牢,在高楼内外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下,沐樾言冷眸微眯,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然端放在弩身之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曲指轻轻一扣——
一支精致小巧的毒箭便于一瞬之间陡然划破长空,如追风逐日一般,携了万分夺人性命的凌然气息,朝孟郁景和段琬夜同时所在的地方疾飞而去。
敌我双方众人霎时面色大骇,惊呼出声,而段琬夜那一张诡异的笑脸亦是有刹那间的开裂,似是早有预料,又似是措手不及,两种复杂情绪纷乱交融,直震得他瞳孔一阵紧缩,眼底不乏惊惶。
然而,就是那电光火石的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几乎不约而同地呼喝出声,薛临亦是快步上前,试图施以阻拦。却不想料到,一抹瘦小的身影却是早已抢先于其他人的脚步,一个猛子飞扑过去,以病弱之躯抵挡于段孟身前。片刻,只听得一声毒箭入骨的熟悉闷响,那人硬生生受下这狠厉一击,霎时紧捂住了胸口,身子微微一矮,呕出一大口黑血在地。
我和沐樾言伫立于二楼高处,见得此状皆是一惊,同时朝下方定睛一看——那蓦然扑上来的挡箭之人,可不正是方才还疯癫失神的楼颐么?
只见她脆弱的胸膛硬受了沐樾言那一发夺命之箭,如今仓惶地半跪于地面之上,紧紧抚着手中珍爱的莲花香囊,面上皆为凄凉之色。
孟郁景本以为那竭尽全力的一箭会直接刺穿他的脑袋,现下捡了半条性命回来,愣是骇得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呆望向楼颐。
大片黑血自她苍白无色的唇角不断涌出,她却是不为所惧,反倒微微朝他苦笑道:“将军……”
一句话未能说完,眸底朦胧的色彩已然渐渐凝固。楼颐那张惨淡的面颊一点点地黯了下去,像是一支燃至尽头的枯烛,夜风一吹,便就此熄灭了。
我在远处看得真切,心中不由得震撼不已,便微垂了眸子,试图为她默哀一会儿。然身旁的沐樾言却仅仅是眸色微动,略怔了半晌,便眼疾手快地抬起臂间□□,丝毫不留空隙地准备扣出第二发。
接下来的这一箭意图甚为明晰,不为别人,只是为了段琬夜。显然于他心中,取了段琬夜的脑袋比了结孟郁景的性命更为重要。然而不等沐樾言指节发力,只听得轰然一声雷霆万钧的巨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