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微风徐来。
玉莲一边用镊子夹起昨日燃尽的更香,一边往博山炉中放入另一块明神清脑的香粒,轻悄悄的盖上炉盖,等着那微弱的白烟四散开来,才缓步走开,掩上门时,却发现东方瑶还在沉思中。
自昨夜归来,东方瑶脑中就一直回旋着大长公主对她说的那些话。
“老身知道,老身今日对婕妤说这一番话,难免有些越俎代庖,不过老身也是看着芸儿长大,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况且,婕妤也知芸儿并非是不懂事的人,她既然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说明此心之坚决,婕妤不妨再仔细思之,莫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莫要留下什么遗憾……
东方瑶一手扣在案几上,一手托腮,暗自冥想着。
有句话大长公主说的有道理,各人有各人的姻缘,虽说她不愿芸儿嫁给李衡乾,可时至今日芸儿都已经到了绝食相逼的地步,她自问待芸儿不薄,芸儿亦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倘若不是因为真心想嫁,恐怕也不会至此。
可她只是担心,只是不敢赌,如果李衡乾待芸儿寥寥,那时芸儿会后悔吗?
复又怅然一想,天下之事,本就事事难求,她又何苦为难芸儿呢?
楚芸已经慢慢地能喝些稀粥了,因为多日不曾饮食,此时见了饭食尚有些难以下咽。
“我只问你一句,芸儿,你要如实回答。”东方瑶坐在她的闺房中,瞧着楚芸消瘦的模样,只能硬着心问她。
楚芸对身边的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去了。
东方瑶无意瞥了一眼,果然,那个叫采画的婢女已经被换走。
“姊姊请讲。”楚芸面含肃穆的颔首。
“如果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会怎么做?”
如果有一日李衡乾将你抛弃,或者他不曾爱过你,你纵然难受,又将如何自处?
楚芸垂眸苦笑一声,面上带了几许苍白,“姊姊这话问的确实不错,我纵然没有自信得到他的垂青,可至少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就绝不会要姊姊口中的事发生;倘若……可倘若真的发生,我也不问后悔,只有心甘情愿。”
她长长的睫毛垂着,纤瘦的脸上却满是坚定。
不问后悔,只有心甘情愿。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痴男怨女,都是这般想呢。
“好。”东方瑶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回去了。”东方瑶对杜娘子盈盈一拜:“还要劳烦嬷嬷照顾了。”
“使不得!使不得!”杜娘子忙扶起东方瑶来:“自然是老奴应该的!”
东方瑶吐出一口气,寒暄几句,准备离去。
“你是?”
她一转身,就见眼前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眉目颇为秀致的少年,疑惑道。
那少年的脸呆呆的,“我、我想知道,芸儿她……”
“桓郎君,你赶紧回去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杜娘子急声说道。如今芸儿已经许了吴王的终身,这个桓郎君怎么还是如此的执拗呢,明明芸娘一点都不喜欢他。
东方瑶恍然,打量几眼,原来眼前这少年就是之前芸儿在驸马府时的好友。
“桓郎君。”东方瑶礼貌的笑笑:“芸儿无事,只不过再有几日就要待嫁了,男女有别,纵然是好友,也不该再见了。”
就不过一句话,东方瑶就说了个明明白白,往桓修延的头上泼了好大一盆真凉真凉的冰水,直把他听的有些懵,“婕妤娘娘是什么意思?”
“唉,作孽啊,桓郎君竟还没听明白,芸儿要嫁人了!”杜娘子看不下去,便插言道。
“嫁给谁?”桓修延呆呆的问。
“那自然是我们的吴王殿下了!”杜娘子又乐此不疲的打击他。
桓修延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听了这个人的封号,只是依旧呆呆问:“为什么?”
为什么?东方瑶皱皱眉,说道:“回去问你阿兄。”
东方瑶本是无心一说的,因为她那日进蓬莱殿时桓修玉也在场。
桓修延一听东方瑶这话,却是双目蓦的一睁,继而黯淡下去,面带愧色:“我明白了,多谢婕妤和杜娘子。”
桓修延说来也不算蛇鼠之辈,只是芸儿对他无意,这也总掀不起多大浪花儿来,又嘱托了杜娘子几句要紧事才离开。
桓修延就这么失魂落魄的走着,回了教坊,也谁都不招呼。
众舞伎、乐师却是面面相觑,这桓修延桓二郎君素来最为招人喜欢,怎么今日如此落魄呢,有几个要好的便上前去问他,桓修延也只摇头不说,这事最终传到桓修玉的耳朵里,却令他面色大变。
“修延……”
桓修玉推开弟弟的屋门,看见桓修延呆坐在窗边,一个人愣神盯着窗外复苏的春景。
听到动静,桓修延便转过身来。
“阿兄,你告诉我,”他直勾勾的瞅着桓修玉:“那日你背着我去见芸儿,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桓修玉没料到他私下去找楚芸的事弟弟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坐到桓修延旁边,沉默片刻,方道:“我想说服她嫁给你,怎知那女子十分不识抬举,这样的女人,你何苦还要喜欢她。”
“那阿兄为何要喜欢袁姐姐呢?”桓修延反问。
“楚芸能和阿比么?”桓修玉有些生气。z
“为什么要比?”桓修延睁着一双眼睛,声音高起来:“袁姐姐在阿兄心中独一无二,难道芸儿在我心里就不是么!”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