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梧没做声,苏锦礼也不在意地转头看向湖面,脸色淡淡。
鼓声轰轰,一声声整齐却又如雷鸣。湖面四艘舟子齐刷刷的向前奋进,一声声吆喝和岸边的呼喝声盖过雷声。
四艘龙舟中,左领军大将军陈知节所在的朱色的那艘船慢慢地占了上风,快了约莫半丈,紧接着的是皇六子梁王李颖的玄色龙舟,与玄色龙舟约莫平齐的是京府县令徐正的大紫色龙舟。
皇四子魏王李泰身子最为肥胖,稍显笨拙了些。却依旧紧赶快追地跟在徐正后头。
“你说这第一会是谁?”
温青梧听到楼下的船廊上有人说道。
“肯定是卢国公第一啊!”有另一人啧啧道:“卢国公可是天周开国大将,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在这竞渡上难道还会输给足不出户只会做书的魏王?更不提成天声色犬马的梁王了。
那个小县令嘛”
尾音拖得很长,停了下来,说话的两人默契的笑了起来。
“在天子的船舫上说王子的闲话,胆子可不小。”苏锦礼说着斥责的话,却并未有要去斥责的意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瞧着窗外湖面上疾行的龙舟。
温青梧没回头,继续看着远处越来越激烈的竞渡龙舟。
便在竞渡龙舟还未到终点之时,突然听到船舫下嘈杂起来。
“快快,通禀天家!”有內侍急声道。不过片刻,窗下的甲板上便喧嚣起来。一楼的船舫里已经守了內侍不准人出入,船舫中的女子好歹都是大家闺秀,虽然不知何故亦是慌张,却没有乱了分寸。
外头有上阶梯的脚步声传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苏锦礼头也不回,依旧撑着下巴瞧着窗外。
身后的宫女应声,弯腰碎步退了出去。
屋子里头,温青梧侧着头依旧看着窗外的龙舟,苏锦礼撑着头细细地瞧着案上摆着的棋盘。
不大会儿,那宫女便回了来。凑在苏锦礼耳边低语了几句。温青梧看向苏锦礼。
苏锦礼摆了摆手,宫女退身站定。
“是秦安道。”苏锦礼捏着手里的棋子。
温青梧没回声。
苏锦礼看着棋盘,想了想,将手中的棋子丢在了棋蛊中:“我出去一下。”说完站起身子在众宫女的拥簇中走出了隔间。
画屏的另一边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画屏后的人离开后,整个屋子都安静极了。
偏头看着苏锦礼转过画屏走出去不见了影儿,温青梧回头看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湖面:“秦安道是谁?”
柳叶茫然地抬头,只听旁边的留吉道:“是右卫左郎将。”
温青梧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挑眉看向留吉,意外道:“一个五品的郎将你都知晓,虽然年幼就入宫,消息倒是灵通。”
留吉咳了咳,没有做声。
温青梧转头看着留吉冲着屏风那边使了个眼色。温青梧先是茫然,忽而反应过来。留吉是说画屏那边还有人在。
温青梧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回过头默不作声了。
留吉见此,补充道:“倒不是奴婢消息灵通,一个五品的郎将记得的人不多,不过此人的父亲,放眼天下没几个人不知晓。于是连带着秦安道也被人所熟知。”
“他父亲何人?”温青梧问。
“正是胡国公秦琼。”留吉道。
一听‘秦琼’二字,温青梧顿时肃然。
“胡国公?”温青梧看着留吉疑惑道:“可是追赠的?”
“正是。”留吉应声:“胡国公生前官至左武卫大将军,乃封翼国公。”
温青梧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翼国公秦琼,左武卫大将军。字叔宝。
秦叔宝啊。
“走,我们也去瞧瞧。”温青梧在柳叶的搀扶下起身,抚了抚裙裾,走了出去。
将绕过屏风,便见旁边走出来一个男子。年纪约莫弱冠,面若冠玉,狭长凤目顾盼生姿,肤若凝脂白雪。剑眉挺鼻,灼灼之姿。一头青丝绾在头顶,用白玉镶金冠束在头顶,一身锦缎紫袍绣径五寸独科花绝丽出尘。腰间带着一爿金鱼符。
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折扇,目光落在温青梧身上。
温青梧余光瞟了一眼男子,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向着阶梯而去。柳叶懵懵懂懂地瞧了眼男子,也轻快地跟上了温青梧。留吉和元礼自不用说,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直垂首安静地跟在温青梧身后。
李柯看着身前点了绛唇贴了额钿画着梅花妆的少女看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娉婷离去。折扇握在手里思忖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你的彩缕。”
身后传来清朗温润的声音。温青梧缓下脚步转头看,只见那男子右手修长的指节在温青梧面前摊开,上面执着一缕彩色丝布。
正是昨夜她被高阳丢进湖里的彩缕。
温青梧秀眉微微蹙起,看着李柯的目光带着审视。
“阿芙性虽顽劣,却不是乱攀扯的人。”李柯看着温青梧温笑道。
面上有笑,温青梧却感觉不到笑意。
思忖一分,温青梧还是端正了身子低身做礼:“见过吴王。”却没有去收那条彩缕。
李柯收回手,拍了拍腰间的金鱼符:“温才人聪慧,只是不知为何要构陷阿芙呢?”
本来李柯面容姣好,看起来温文儒雅,跟她曾经的几个至交三分神像,虽没什么交集,却颇有眼缘。这会儿一听到他如此说,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眼缘顿时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