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榜上看见了,刘四少爷是第二十,楚二少爷是三十八。”
听见两人的消息,沈云初心中既替他们上榜高兴,又为自己考得比他们好而更加高兴,毕竟他们三人也算是师出同门,沈云初还比他们小。满意地点了点头,沈云初跟那小厮道:“行了,去清竹院领赏吧。”
“哎,谢五少爷。”那小厮喜气洋洋地应着,撒丫子便跑没影了。
“云初,恭喜啊,”沈云初回过头,便见沈平筠笑着道,“走吧,我同你一道去祥安居。”
两人结伴而行,一同走进祥安居,便瞧见一家人都齐聚一堂。
家里一下出了两位贡士,一位还是会元,另一位年仅十五便排到了第五,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了。
“云初啊……”张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云初安慰地笑了笑:“祖母。”
“哎,真是我沈家的好孩子。”张氏道。
紧接着,王氏和林海韵也都红着眼过来与她说道,沈云初也都仔细听着,安抚着两人的情绪。
“行了,别再说了,看人云初耳朵都快生茧子了。”沈思过来将王氏拉开。
没了王氏的阻挡,沈云初便看见身前位置上坐着的沈庭。她上前去,微微垂首,唤道:“父亲。”
沈庭轻叹一声,竟也是红了眼眶:“孩子啊……你……受苦了。”
闻言,沈云初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哎,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都哭上了?快不许哭了。”张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帕递给云初。
沈云初接过,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涌。
最后,还是沈平筠看不过去,便将她拽出来送回了清竹院。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沈平筠叹气。
“无妨,就是太高兴了,”沈云初笑着,“多谢四哥送我回来,你伤势刚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沈平筠也没有逞强,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他走后,沈云初嘴边的笑意却是再也出不来了。
说实在的,她与沈庭的接触并不算多,可兴许是父女连心,他的一句话,便让她再也控制不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傅家远有,沈平筠有,沈开言有……她,自然也有。
而唯一不同的就是,不论他们的道路是什么,他们都一定会有其他人的陪伴,可她的路,却注定是独自一人的,永远不可能有其他人。
这一点,从她出生时被女扮男装起,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受苦了。
短短的三个字,其中包含的,却是沈庭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
身为女儿身,却小心翼翼地扮了那么多年男子,其中的惊险沈云初虽然从未对家人提起,可并不代表没有。
科举,仕途……这两个字,个中辛酸,其中凶险,沈庭作为一个过来人,自是有切身体会。他定然知道,连男人都不一定能在这波诡云谲之中站稳脚跟,沈云初一个仅仅十五的女孩,没有人会于她同行,她也不会敢跟任何人同行,又会背负些什么?沈庭不敢想。
她这一生,任何女儿家会有的东西,都不会有。
她不会有自己的郎君,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不会有自己的家庭。
唇角微微勾起,沈云初推开了窗棂,看着院中的翠竹,听着竹叶沙沙。
苦吗?是苦的。可相较于上世经历的一切,却也不算什么。
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她甚至万分感谢老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体会到有父母关爱、有兄弟姐妹照料的感觉。
她从心底想要守护这个家,从心底想要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他们都走了,都渐渐远去。
孤独吗?是孤独的。
可那有怎样呢?这一世,本来就是老天施舍给她至高的奖赏了,她不该如此贪心的。
就像她对傅家远说的那样,人要知足,知足方能常乐。
抬头看着窗外杏花荡漾的四月,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想起了前世去过一回的西子湖。
美景在侧,佳人相伴……
沈云初心中蓦然就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堵意。
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将窗棂缓缓关上。
人啊,总是劝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可就做不到如此洒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