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后,腊月三十那天,终于放晴,似是上天感受到人间难得的喜意,好心地将这连绵的大雪收起,还人界一片舒阳暖日。
无畏冰雪霜冻,除夕的热闹自是将严寒隔绝,上至黄颜老人下至垂髫小童,皆是着厚重的棉服,在繁华热闹的盛京街道,上下雀跃,面露欢喜。
就连白日里一向冷清的朱雀街,也因贤王府的崛起变得热闹。
过了朱雀街,再转过一个街道,最里边的巷子口,就是瑾弈如今住的孤芳苑。
苑如其名,冷清是冷清了些,主仆不过五人,负责厨房伙食的张大娘,负责院子里的奇花异草的丫头兰汀,管家丁大叔,账房的丁姐和跑腿兼杂役小哥阿茂。
这五人还是从汀水阁调过来的,特别是兰汀,心灵手巧,那些名贵的花草经她手后开得更是枝繁叶茂了,瑾弈想,苏修凰怕是极为其担心她将那些心窝子上的花草给折腾死了。也不放心她在外面找人,特别派了阁内信得过的人来照料。
至于这座孤芳院,正前是主屋,瑾弈连同那些那五人一齐住那儿,本来五人是住侧院的。因都是汀水阁的人,瑾弈便把他们当成了自家人,也并未把他们当做下人看待。于是侧院便彻底空了下来。
虽人丁冷清,但好在平日里环境清幽,冬日的院内有一棵参天大树,枝桠上点缀了朵朵白绒,朝阳下犹如一树晶璀的清婉梨花。
院内的厚雪还未扫除,因为瑾弈喜欢这一地白皑皑的雪景,看起来清透而纯洁,在这纷繁的乱世下像是一湾桃源之地。
几日前雪还未落,兰汀便将苏阁主那些名贵花草搬去了屋内,此刻院内少了平日里的姹紫嫣红,只余这棵梧桐孤零零地站在院中陪衬这一地的白茫。只是这雪树上何时多了朵朵红花?
瑾弈走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红花,不过是红色绸缎编成的简易花骨朵,给这份苍茫寂寥的山水添了生动颜色。是谁这般有心?
树影后冒出一个头,是丫头兰汀,也是,这院内也就她,独有这份心思。
兰汀蓦然看到瑾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急忙行礼,“阁主。”
瑾弈面色稍变,兰汀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不由苦了脸。
“跟你们说了,即使在自己家中也不能这般唤我。”她眉眼挑起,斜看过来的时候,兰汀便觉得身陷一湾碧潭中,挣脱不得。
这位阁主平日里待人随和,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不容人打破。
兰汀赶忙改口,“七爷。”
小脸低得更低,心里期盼着阁主能放她一马。阁主明明是女子,盛京中除了院内几人外面却都以为他是男子,只因她做事凌厉果决,又隐于贤王府,极少露面。外人一律敬她一声“七爷”。
头上传来阁主清冷如铁的声音,“兰汀你要知道,离开这座院子,便是冰冷残酷的权海纷争。稍有不慎,这一屋子的人,连同在盛京潜伏的汀水阁门众,都会遭受无妄之灾。所以即使在这院内,也需得谨慎。”
兰汀连连点头,小脸直缩进领口。只觉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而后是瑾弈命令的声音,“去柴房罚跪三个时辰,另外扣除一个月的月钱。”
兰汀松了口气,连忙称是,只是天这么冷,跪三个小时该冻成冰棍了。小脸瞬间又苦了几分。只听还未走远的身影背着身道,“柴房冷,容你带上暖炉。去吧。”
那抹身影虽是穿一身天青色长衫,外覆黑色翻毛大麾,可包裹在其中的身影却是纤细清丽的,远观如一枝傲雪寒梅,看似脆弱实则顽强,如花的年纪却不能淡妆浓抹,花颜朝人。
七爷也是辛苦呢,小丫头想着,拿了暖炉便乖乖到柴房领罚去了。
等兰汀出来的时候,天早已黑了下来,院子里传来一阵食物香气,饿得她差点口水流下。
厨房的张妈给端出了一锅饺子,个个水灵鲜嫩的很,院内摆放着一张长桌。丁大叔丁姐,还有阿茂早已坐好,兰汀眼神偷瞄,瑾弈也在。丁姐朝她唤道,“小丫头快来。”她赶忙也随着众人坐好。
虽然院子里没什么过节气氛。但好歹是除夕夜。家人不在,他们便围一起过节。
丁姐已近三十还未出嫁,丁叔早已急红了眼,其实丁姐早有心中人,便是那跑腿的阿茂,可丁叔嫌他木讷,一直不答应,谁知他这女儿也犟的很,非他不嫁,这一拖就拖到了近三十的年纪。
丁叔拗不过,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头也算是默许了,小两口这会儿正坐一起,笑意盈盈的。阿茂也是,心里舒坦了连平日干活也越发勤快了。
张妈又端上一锅水饺,刚出炉的饺子正透着热气,张妈看着几人垂涎的样儿忙说,“快,快趁热吃!”
但瑾弈不动筷,其他人也不敢先吃。她夹了五个水饺就站起来识趣说道,“我吃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吃!”
这些年孤单惯了,着实是不习惯太热闹的场面的,刚想离去时瑾弈只觉衣袖被人抓着,她朝下看到那只抓着她衣袖的手布满褶皱,手的主人丁叔苍老的脸上满是和颜悦色,“七爷,除夕要一起吃饺子才热闹啊!”
瑾弈被这看似软绵无力的一拉咯噔一声又坐下,这会张妈又端出一锅不同馅儿的。张妈的饺子很受欢迎,就连瑾弈,吃完那五个,手又够到了别处。
瑾弈又从怀中掏出五个红包,“来,除夕夜给大家发红包了。”
兰汀一听,赶紧跑到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