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过后,熏香的酒气四溢,酒酣正浓,树枝下燃着赤红色的火云,吞吐不熄明灭不定,透过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熏红的脸。或半闭眼小憩,或几个酒嗝过后直直倒地。
苏修凰那号称千杯不醉的俊颜上也满脸晕红,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濛濛水雾,醉眼迷离间反而如妖媚一般勾人夺魄。桃花眼中满含的柔情如汪洋大海,缱绻深邃,不经意卷入其中,便如溺水一般让人沉沦窒息。
只余下几个醉得没那么深的,打扫战场,瑾弈看着风离带着几个人气哼哼地来回拖人,折腾的很。
背上一沉,她眼角一抽,便看到苏修凰整个人死狗一般趴到了她背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温润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还有丝丝缕缕的酒香钻入鼻尖,他后背的温度灼热滚烫,透过衣衫贴在她带着微凉的皮肤上,一切让她措手不及,瑾弈突然站直了身,那人便整个从她背上滚倒在地,哼哼了声,翻个身继续睡。
瑾弈细细去看他,那双平日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紧闭着,睡着的他带着孩子气的纯真,眼角有滴湿润。瑾弈愣惊,正想着明日要如何嘲笑他时,却听到他细细吐语。
她一时好奇凑过耳朵去听——
“父王,不要离开我…”卑微孱弱的语气,如幼儿般带着恳切无助。
瑾弈终于明白他眼角的泪从何而来。
四年来的时光不过是患难与共,祸福相依的恩情,并不能让她再走近他了解他分毫,就如四年前他救她的那刻起,她就只是瑾弈,她的前半生与他无关一样。直到今日方知他亦有醉酒后脆弱的一面。
那些孤单寂寞的夜里,他是否也像她一般彷徨无助。是否也像她一般独自怀念着那些已逝去的温暖?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如他,如自己,都是一样的伤心人罢了。
瑾弈收起打算嘲笑他的心,决定对他偶尔流露的软弱视若无睹。今夜过后,他依旧是强大的让所有人钦佩的阁主。
无奈的将身上的人背起,喝醉酒的苏修凰睡的跟死猪一样,也重得跟死猪一样,偏偏丢不得。夜凉风大,就这么任他躺着怕是要患了伤寒的。
算了算了,自己好心一回,带他回房吧,瑾弈这么想着,随手粗鲁地拽起他,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回去的路显得孤影冗长,月光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成细长一条。
翌日一早,苏修凰便去操练精兵了,瑾弈留守内堂,时而能听到外场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她知道是男人们在进行实战演习。
瑾弈摸了摸背后的鬼泣长刀,内心涌起沙场对敌厮杀的激荡。但想着若是自己这般不管不顾跑去和他们打成一片,怕是要被苏修凰骂回来。
苏修凰说那些汉子们看到自己被一个女人打败会很失落的,况且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如狼一般凶残,抵的上十个男人,瑾弈摸了摸鼻子,觉得苏修凰的话一定是夸张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守卫前来报告,阁外有人求见。瑾弈一边命人去请了苏修凰,一边派人去将那人请进来。
看到苏修凰进来时略带严肃的表情,想来他也猜到是谁来了。然而他们真正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都怔住了。
是少廉,也不是少廉。是同一个人,只是那张脸上,那盘亘交错的可怖伤疤连苏修凰看了也面露不忍。那样一张绝世的脸便被他毫无怜惜地毁了。
苏修凰低叹,“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少廉却是跪倒在地,“阁主救了翼国举国上下,对我如有再造之恩,这张脸曾有太多人认得,如今毁去,世间再无少廉。求阁主赐名!”
苏修凰早已上前一步深深扶起了他,“也罢,既然如此,便予你一个惜字吧,惜取今后的每个朝夕。”
他又是深深一叩首,“孟惜携暗卫二十人,此后誓死追随阁主。”
苏修凰只得再次扶起他,郑重承诺,“既入我汀水阁,便无上下之分,只有兄弟之义!”
从孟惜口中得知,翼国如今也交由翼儿接受王位,翼儿年幼,由四位辅国重臣从旁协助,从此,翼国便真的再与他无关了。
苏修凰原先不过想借他暗卫一用,完善汀水阁情报组织,如今却连着他一同收为己用,也算是事出意料。
将孟惜和暗卫一并交给风离安置。风离将他们安置好后再次返回,满脸凝重。
很少看到风离这般表情,瑾弈握杯的手抖了抖,“怎么了?”
苏修凰则在一边自顾自欣赏自己修长的手,很是得意。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风离开始卖关子。
两人知道他某些恶习又发作了,喜欢惹起别人的好奇心,然后故作高深地再一一解惑。知道这样的人不能纵容。所以两人都不理他,一人暗自品茗,一人继续欣赏手。
犹如一拳打在柔软的棉花上,沉默中,风离终于先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说,一则是,湘国境内发现毒蝎子的踪迹,二则是湘王有意给长公主招亲,如今数国皇子皆启程前往湘国,作为大漠一大势力,咱们倒是也在受邀请之列。”
“湘国不同于大漠十二小国,虽不及燕国强盛,却也坐拥天下半壁江山,燕王只得一女,宠爱有加,消息一发出就引发诸多争论,不少人想到若是此去许能娶到这帝女,便已坐不住了。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苏修凰终于不再欣赏他那柳叶般细长的手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