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礼一介散杂邪修,原本对九霄天阵知之甚少,此刻得了珑姬剖其象理,才知其中究竟。只是他窃学的符箓之术虽属玄门正法,然而偏重外化,轻忽易理,算不得上乘神通,纵有珑姬为其解象释法,也是囫囵半懂。幸而他玄理含糊,于人情算计却精明得很,听珑姬说到此处,心头已是敞亮:那星灯儿明知南柱之位不得替换,却趁着赫月闭关时和银盏儿说出这等话来,绝不是怀着什么好意。不过他这番定论却不能当着珑姬的面明言,还要故作一副迷茫之态,敲了扇柄问道:“既然南柱须用火脉,那阁下这位师姐何以又出此言?”
珑姬道:“她是有意瞒骗银盏儿。”顿了顿又道:“她不是我师姐。此人俗姓不明,又无师无祖,你直唤她星灯便是。”
尤安礼心道一声果然,脸上却露讶异之色,小心道:“这星灯……不知所犯何过,竟至废出门墙?”
珑姬冷冷道:“她计害银盏儿丧命,致使西柱失守,其后恶行败露,连杀四位同门师姐,又要引地火焚我先师的闭关处。若非先师心血来潮,惊觉变故,神宫道统便要毁于她一人。这等丧心病狂之徒,不将其废逐,莫非还留在岛上为祸么?”
尤安礼听得悚然色变,瞠目而呆,这趟却并非有意装样了。如今南柱为珑姬,西柱为神武,那当年的银盏儿、星灯儿两人自然是遭逢变故,未能承柱,抵今已过三百年,多半不在人世,这是他早已有数的。但他估量星灯儿身为赫月之徒,所学所熏,大抵与珑姬相类,充其量不过是私心重些,想避那焰心融体的苦头,又或是动了凡念,不愿在孤岛寒宫了却一生,故而诓骗银盏儿顶替自己,万万想不到此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叛师灭祖,陷杀同门。青都道律虽忌极刑,但如此作为,亦足可称是百杀不赦之罪了。
他怔愣了半晌,方才吞吐问道:“这……这星灯竟如此疯魔么?她这般作为,莫非是修行差错,失了心智不成?”话刚出口,又知不对。但凡走火入魔者,是紫府内的爽灵一魂受了冲击,致使智识损残,或如兽畜暴动,或如痴儿呆傻。那星灯儿既能出言诈骗银盏儿,可见心思冷酷,神识明醒,绝不是走火入魔所致。
果然珑姬道:“不是走火入魔。她谎称自己偶得秘法,足以替换火脉,以此骗银盏儿交出了一件极要紧的法宝。那法宝是先师所传的神兵,若非银盏儿轻信中计,星灯儿决计斗不过她。可惜她失了法宝,又未事先防备,才被星灯儿猝起杀害。我另外几名师姐察觉不对,欲要夺回法宝,却已不是她的对手了。此人包藏祸心,蓄谋已久,一直盼得这个绝好机会,才出手害了银盏儿。”
尤安礼听她说罢,只觉脊背如贴薄冰,微微发凉。他在惊栗感叹之余,竟还暗暗佩服起这星灯儿的胆略,凭一人之力连毙五名同门便罢,其后非但不曾畏罪而逃,还要反杀其师赫月子,委实毒辣至极,也疯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