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珑姬欲命尤安礼传信青都,忽又说起红浥岛一段旧事,尤安礼才知原来赫月之徒非止玲、珑二姬,还另有六名女弟子。这六人虽未必个个皆有珑姬的根赋,但其中首徒银盏儿、末徒星灯儿皆已近于返虚,神通当在未得焰心的珑姬之上。谁知星灯儿陡起发难,竟将同门姐妹辣手戮绝,说来也是令闻者心惊。
尤安礼虽自认不是善类,但与这星灯儿的手段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心中既感悚然,又忍不住暗暗称奇。乱寻思了好一阵,方才对珑姬道:“原来当年青都未能遣出西行修士,是因这星灯儿的变故,在下确是今日方知。但她如此狂行,不知究竟所图何事?”
珑姬默然片刻道:“我也不知。她夺了银盏儿的法宝,又想引动地火焚毁神宫,幸而未成,被我师父废去道行,一夜衰为白发老妪。此人所犯所为足以论诛,但师父念她追随多年,不忍亲手弑杀,便将她送返故乡等死。她的心思,或许只有师父能懂。”
她既提及赫月子,尤安礼便不敢再问,正琢磨着那星灯儿究竟是何等人物,却听珑姬又道:“此事是我红浥岛的私闻,今日特意告你,自有我的用意,不得擅自外传。你到了青都,若逢掌教真人,又或先见东游先生,都将今日露兰国之事,并同星灯儿的旧事一道禀明。”
尤安礼被那红浥岛内乱之事所慑,早忘了先前珑姬所托,经她此刻诫令,方才省起,不禁愕然道:“阁下的师姐银盏儿乃奉青都之命西行,因此惊变而未成,此事掌教真人怎会不知?”珑姬道:“星灯儿所作所为,掌教自然知晓,但最后处置发落她的是我先师,掌教并未过问此事。你到青都之后,须得将事由原原本本地汇禀掌教,尤其是那星灯儿的发落,务必说清。”说到这里,似觉信不过尤安礼为人,又道:“你再立个誓。”
尤安礼顿感郁闷,心道你既要我传两件事,何不索性一起说了,还要累我发两回愿,岂不白白折腾?修士起愿可非凡人夸口,倘若赌咒发誓得多了,恐怕原本无事也要倒起霉来。不过他虽恨这誓出难违的规矩,眼下横竖已债多不愁,也依旧以手指天,将誓词清清楚楚地说了。
珑姬见他立完心誓后脸色颇不好看,忽地一笑道:“你莫觉得眼下立誓发愿有何不好,将来送你入洗瑕洞中,怕你到时恨不得自己发上百十来个血誓。”
尤安礼道:“本是自愿为阁下效劳,发几个誓又有何难,但听阁下吩咐,绝无半丝异念。”心底却琢磨着珑姬后半句话是何玄机。珑姬听他嘴上说得谄婉动人,难得不露鄙态,反倒妙目盈波,嫣然含笑,正是千里霜云乍散,遍室春光暖晴,看得尤安礼亦是脑中一乱,旋即又警醒过来,腹中暗暗骂道:邪魔见喜人见悲,宁听鬼哭胜鬼笑,这凶神平日里不假辞色,此刻无故□□,定是肚里有鬼!垂下脑袋偷瞥对方,见她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忽而想起凤栖观中怪异的鸟身女仙像,更觉心惊肉跳起来。
珑姬无故而笑,也只斯须工夫,便复归往日神态,对尤安礼道:“露兰国妖祟之事,这几日内当见分晓。你所学符箓术虽是巧妙,但与人正面斗法,实在难堪大用。我袖内的急火佩又已用尽,不得再多给你,今夜以后若起争斗,你便护了那些凡人自行退下吧。”
尤安礼诺诺应声,自然不会在攸关性命的事上强出头。珑姬也知他惜命乖觉得很,实不用旁人来替他操心,便让他这室中自行静坐养息。尤安礼未想她如此好说话,不禁问道:“在下逗留此室,那大公主与三公主处……”
珑姬道:“此事我自有安排。”正起身欲走,忽而又似改了主意,复坐原处道:“我想起一套青都古传的道诀,与你颇有裨益,便趁眼下传与你吧。”
尤安礼更是惊诧不已,想不通这凶神何以突然转了性儿。须知天下炼气之法多如牛毛,但千支百流实系一源,无非是在三田七脉内蕴养精元,化为真气,而青都为辟道开源的乾元祖师所立,其炼气法自然被崇为正道中流。乾元子座下门徒无数,得意者如十二金仙、日月二童,又各辟蹊径,枝繁叶多,难以举尽,皆可算作是青都道诀。珑姬乃赫月传人,所学所知必是青都内的独门之秘,理应师徒相传,不授外人,怎会突然告于自己?
未等他想通此节,珑姬已然开口诵道:“坐钟守瓶,关目凝丹。意定玄珠,神盘紫海。流起奎鬼,炉闭昴危…”
尤安礼炼的虽是妖诀邪法,但毕竟也属修士,对玄门诸般喻指自然熟悉。耳听珑姬口诵之词,便知是以二十八星宿对指穴脉,立刻排除杂念,只顾凝神倾听,默记运气法门。他每听一句,自然在体内假想真气走势,然而愈听珑姬所言,脸色便愈发古怪起来。待珑姬将这百字心诀念完,终于忍不住疑道:“阁下,此诀所述的心法……忽足忽首,诸脉断绝,要真气不走绛宫,由紫府直抵气海,这岂是凡胎能为?”
珑姬道:“你不闻诀首言‘意定玄珠,神盘紫海’?此诀不是教你以真气搬运,而在冥想悟参。你照此诀所说,静定内视,依次观想诸穴,便体生冷热异感,又或如针刺刀剜,诸般幻触,皆为光露迷影。久练此诀,便可清心见性,增益智识。日后你入洗瑕洞中,多半要修行此类心诀,我便在此传你,督你早日行功。”
尤安礼一听,原来此诀并非聚精化元的炼气功法,而是套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