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门规里是有一条,世外之事不可扯到凡尘,若有遇到,必得出手遮掩。

只是,这段时间,筱镜跟这位大师兄日渐相熟,对他看似古板的外表里自认为颇有些了解:他时时处处谨记清规师嘱,把持自身,但当门规与他想要做的事相违时,他就能从这些条条框框里找出一个不同的解释,来为他想要做的事情开脱。

这个人,看似板正,实则心思十分灵活。

不知师兄是怎么一回事,明知那人这么危险,却还要一心跟着他,他是中蛊了不成?

但不管筱镜心里再腹诽,宇白要做的事她总无法违背,她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师兄都不怕,肯定他是有了应对的方法,我还怕什么?”

而此时,连续在船上行了一个月的青岚在踏上陆地时还有些头晕:“这里就是蜀地吗?也不知道,哪里有最近的竹林?”

回答她的,是金夫人剧烈的呕吐声。

青岚尴尬地收回眼,给金夫人暗暗比了个大姆指:太牛了,金夫人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跟夫君才团聚不到两个月便怀上了,这岂是一个高效可以形容的?!

刚在蜀中安顿下来,青岚原本想跟着蒋玥去找个竹林寻找那虫子,却被蒋玥一句话拦住了:“那虫极不好找,你去了也只不过是给我多添乱。”

青岚不服气,什么时候,她也成了别人的包袱?

大约是看在自己还要拖她看顾自己夫人的份上,蒋玥虽脸色不好,仍多说了两句:“你放心吧,现在正是暮春,竹叶新发的时候,九节七叶虫极爱在这个气候里出来活动,我有信心,这次一定能找到它。而且这个季节林中多蛇虫,你去了万一被蛇咬到,我还要给你治伤。”

说来说去,还是对她的能力没有信心。

蒋玥看她不审不情不愿,只得使出了撒手锏:“你别忘了,要不是你,我夫人这一胎怀得不知有多舒服,怎么会怀着身孕还要随我走这么远的路?现在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也忍心她丢她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倒是。

蒋玥大概是被之前他们药谷里一拨拨的人给吓破了胆子,除了金夫人随身带着的那个丫鬟,再不肯请别人来帮工。如果青岚再跟着他进了山,两个弱女子单独在这里,说不定真要出什么事。

青岚再无二话,张罗着跟蒋玥夫妻两人在这个叫蓉城的小城里租了个小院落,便安心地住了下来。

青岚的病只要不受湿寒之气便不会发作,她的这个毒是慢性浸入体内的,等到进入心肺后便完全无救,其他的时间,只要她多加注意,对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她完全不可能会发作,把金夫人交给她护着,蒋玥十分放心。

闲话休说,却说慕昱清进了金陵城,一连几天,他都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像宇白二人担忧的那样露出狂态。

筱镜观察了几天,却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师兄,我看郑王爷好像情况又严重了些吧。”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让宇白反驳她,但宇白却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他不该有这么平静的表现,除非。”

筱镜提起了心:“除非什么?”

“除非,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绝望,现在不过是在等着爆发的时候。”

筱镜胆战心惊地透过窗户看向正在花园里踱步的慕昱清:“那师兄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纾散人群吧!”

宇白垂眸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这里虽然空旷,只怕也说不定会误伤人命,此时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筱镜得了他这一句话,开始往身外掏东西:“好吧,师兄,你说,是软木草合用?还是硼沙水合用?”

宇白的眼神一直没从慕昱清身上拔开,他注意到,慕昱清这些天一直浑浊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宇白急忙捞起还在如数家珍的筱镜:“先把这些放下,我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他拽着不明所以的筱镜跟在了慕昱清的身后。

两人只是慢了一步,慕昱清已经冲出门外,骑着马不知去了哪里。

筱镜茫然:“师兄,你刚刚说事情还有转机,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昱清听不到那师兄妹二人的对话,事实上,他这些天跟外界的接触一直很迟钝。

他好像是发过一次狂,或者是两次?他身上的皮肤不知是烧灼还是其他的什么,一直像要裂成碎片一样的疼。

他浑浑噩噩地到了金陵城,只因心底有个声音还在支撑着他:她来过这里,即使找不到她,他也想在她呆过的地方多停留片刻。

马蹄“得得”的轻响声中,慕昱清的神智缓缓地清明起来,他就像到过这里很多次一样,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熟练地拨转马头,朝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终于,路到了尽头,一个略有些歪斜的木头牌匾横挂在门脸上面,“老张杂货铺”。

“她在哪?”慕昱清直愣愣地问着店里本来在招待客人的老张。

老张万万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已经彻底疯了的王爷会找到这里。

他们暗字营虽隶属官府,可从来归皇帝直接统管,像这样的暗桩甚至是连皇帝都有可能不知道,这位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老张的瞳孔缩了一缩,慕昱清此时变得特别敏锐。

老张的神情一变化,他就探到了,眼里像燃起两簇幽火:“你知道她在哪里,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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