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冰凉的井水兜头泼下,夜暗浑身一激灵,幽幽醒来,浑身火辣辣地痛,眼前毒辣辣的阳光像火,像那天晚上的火!他喃喃叫道:“娘,娘,失火了……”
好大的火!炽得身上好痛!
一群土匪冲进他们家院子,杀人,放火,奸淫,抢劫……
到处是哭声,骂声,喊杀声,惨叫声……
娘从被窝里拖起他们哥俩,连拉带拽进了杂院,把他们塞进柴草堆里,叮嘱道:“不许哭,不许出来!老大,看好弟弟!”
娘最后亲亲他们,盖好柴草,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被追赶的男人一刀砍在后背上!娘扑到在血泊中,眼睛死死地盯住柴堆……
他从缝隙中看到这一幕,急得要大喊,十岁的兄长死死抱住他,并紧紧捂住他的嘴!
火光冲天!
火!好热!好痛……
又一盆井水泼下来,夜暗贪婪得舔着那甘甜冰凉的水,艰难地张开了眼睛……
步青云狞笑道:“夜暗,你是养心别苑的红人,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会让你脱了奴籍,娶妻生子,好好活下去!”
夜暗舔舔留到口边的血珠笑笑:“脱了奴籍?让步公子失望了,我家公子早抬举我们脱了奴籍了,不劳步公子费心……”
步青云恼羞成怒,一拳击在夜暗的胸口,夜暗闷哼一声,鲜血从嘴里喷溅而出,他费力地一笑:“步公子,别费事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杀了我,赶紧杀了我!”
“杀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了?”步青云“哼”了一声,“你说王鸣凰会不会来救你呢?她要是来救你,我是不是也可以把她留下呢?”
夜暗道:“不会,您想多了!我家少夫人根本不知道您步公子会把我请到这里来。”他喘息得说不下去。
步青云拿起弓,搭上竹箭,瞄准夜暗问道:“老子给你十箭的机会,把该说的跟我说了。如果不说,我会从小腿开始,一箭一箭给你尝尝滋味,一直到最后一箭射穿你的脑袋,怎么样?”
夜暗大口喘息,闭目不语。
步青云一箭射出,竹箭扎入小腿的剧痛撕心裂肺般传到全身的各处神经,夜暗咬紧牙关,闷哼连声。
第二箭,第三箭,夜暗昏过去了……
痛,好痛……
“小弟,吃菜饼,吃菜饼就不痛了!”谁在喊?兄长?
他似乎看见十岁的小兄长望他口中塞菜饼子……
他浑身发热,难受,他要死了……
有人来了,是公子,公子抱起他,给他水喝,好甜的水……
公子一手拉着小兄长,一手拉着他,告诉他们:“你们跟我走吧,你们以后就叫夜沉夜暗了!”
一大盆凉水兜头而下,他晕晕沉沉,挣扎了一下身子。
步青云咬牙切齿暗骂一声,正待要松手放出第四箭,一个家卫急匆匆跑进来道:“子初公子来了!”
说话间,子初带着弗莫鸿急忙忙进到院子里,他看一眼血肉模糊的夜暗,问步青云:“死了?”
步青云道:“没有,这家伙皮实着呢!一捆竹鞭都打折了,还跟我犟嘴呢!”
子初松了一口气:“步兄,你抓到他,大功一件,好姑娘随你挑!”
他对小丁小戊挥手:“带走!”
“青云兄,羽管家说这人的嘴巴里不仅有养心别苑的秘密,还有朝廷的机密,所以我要从他嘴里掏出来。”他对步青云一抱拳,“这是青云兄的首功!”
长孙府家卫解开绳子,拖起他就往外走。步青云不好阻拦,只能由着他把人带走。他们在门口把夜暗拖上一辆四面白布的安车,急匆匆离开了。
从步宅到内城长孙府,最近的路就是经北门走朱雀大街。此时接近酉时,午间的暑热退去,人们都出来各自忙各自的事。因此,内城北门的三道城门都有很多人进出。
子初带来的人不少,三四十个彪形大汉子护着安车,一路赶喝行人。人们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纷纷避让,唯恐招惹了煞星。
城门洞挺热闹的,翟乘赶过去一问才知道,这里正发生一场争执。两家大户人家同时过城门,一家的马受惊了,碰住另一家的大车,把人家车上的瓷器给打碎了。据说这瓷器很是名贵,主人家不依,非要这家赔。这家人也横,两下就吵闹起来,把中间和左侧的城门洞都堵了。谁劝都不行,两家都聚集了不少年轻汉子,看样子还要打起来。
子初暗骂子襢连个卫尉卿都不会做,区区城门都守不好,三个城门让人给堵了两个。于是命令家卫开道,从右侧门洞通过,自己横鞭立马在队伍后边督促。
家卫们护着安车刚通过右门洞,另外那两个门洞的人就打起来了。全是些身材强壮的汉子,手中刀啊剑啊斧啊地一通乱抡,过往的行人惊恐地哭爹叫娘,四下奔逃。
子初被打斗的人群隔在外边,催促队伍的翟乘被突然涌进的人群阻在城门洞中,他冲着安车周围的家卫喊道:“保护车子!保护车子!。”
巨大的骚乱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子襢带着卫队赶来,有人高喊:“快跑,卫尉营抓人了!”
就像平地里刮起一阵风,打架的人瞬间跑得干干净净。子初纵马跑过门洞,只见自家家卫个个气喘吁吁,还有几个带红伤的,就是不见马车的影子!
“车呢?”子初怒吼道。
家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围起来,被冲散,自个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