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月住“梨香居”,这处院落平时空置着,月前为了招待她才临时收拾出来的。为了获得萧慎有否说软话的确凿证据,两人一起潜了过去。
都这个时辰了,梨香居还人声喧腾,郑明月时高时低的哭声从敞开的棂窗里传出来,伴着谢氏无尽疲乏的安慰声。
因为天黑,两人只顾关注屋里的声音,没留意廊下正站着一个人,见到他们转过身来,
“阿宛,你怎么过来了?”
原来是萧慎。
萧慎今年二十四岁,眉眼清朗疏阔,身姿挺拔,气质宁和睿智,此时眉宇间似笼了层雾霾,郁郁不展。
不想郑明月在屋里头哭得并不专心,心思一直在屋外的萧慎身上,一听到声音,立马冲到窗前,朝言宛横眉怒眼,
“你来作什么?”
谢氏及一屋子的下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郑明月两个眼泡肿得跟金鱼眼似的,鬓发混着泪水粘了满脸,哭红的鼻头一吸一吸的,我见犹怜。
言宛暗暗评价了一句,
“丑死了!”
其实客观地讲,郑明月算得上是个美人,琼鼻樱嘴丹凤眼,皮肤白皙,脸略有点圆,但显得很可爱,只不过跟言宛一比,如同白菜遇到鲜花,立刻成了背景。
这也是她处处针对言宛的原因。萧慎领回家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去又装不出淡定。
她愈表现得歇斯底里,言宛愈拿这事反击,结果一来二回,恶性循环。
而对言宛而言,人只分两类,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的,郑明月自然归入看不顺眼的。既然看不顺眼,便即使再好看也是丑的,她那一句“丑死了”倒不是自诩貌美,瞧不起郑明月,而是郑明月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
眼下来看热闹被抓个现形,眼见萧慎已是一筹莫展,再给他添乱实在下不去手,于是硬着头皮正准备说出“我是来道歉的”之类的话,萧尚文却从斜刺里杀出来,抢了她的话头,
“七姨,我和阿宛打了个赌,看看二叔这次肯不肯安抚你几句。呃,看来我赌输了,明日得陪她去看胡姬舞,您可要一起去?”
屋里屋外鸦雀无声,谢氏只觉无数乌鸦在头顶飞过,撑着额头再不想理这破事。
言宛傻了眼,这火上的油可不是她浇的哦。
萧尚文还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直到被萧慎喝了一句,才缩缩脖子,扯起言宛,
“此地不宜久留,走。”
“站住!”
郑明月气得血色尽失,眼见就要晕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晕过去,踉踉跄跄从门里绕出来,目呲欲裂,扬手就是一巴掌。
纵然,说出挑衅话的是萧尚文,她打的却是言宛。
幸亏言宛见她杀过来的形容,就知来者不善,以为有一场架要打,眼敏手快地挡了挡,才不致让那巴掌落到脸上。
在场的几个人都惊起来,
“七娘……”
“阿宛……”
言宛狠狠甩开郑明月的手臂,
“想打架吗,你确定打得过我?”
郑明月从小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她言宛可是一个人在孤岛上讨惯生活的。
其实这场架已经没得可打了。郑明月被这么一挡,失了锐气,捂着脸嘤嘤地又哭起来。言宛因为没挨上巴掌,自然不可能再去打人。正当一群人以为这场纠纷正要收尾,心里一块石头准备落地的时候,从院墙上杀下来的一道圆滚滚毛绒绒的影子,让情况来了个大转折。
这道影子就是言宛这一月来收养的一只雏鸟的。
当日她刚从萧府醒来,正是半夜,守夜的婢女趴在她的床尾睡得人事不知,她扶着还不甚清醒的脑袋,茫然站在屋中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细节,实在瞧不出和传说中的“昆仑秘境”有任何对得上号的地方,正以为或许自己还在梦中,再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到“昆仑秘境”了,忽被一道雪亮亮的目光惊得跳了跳。
一顿寻觅,才发现那目光却是从窗外一只大鸟眼里射过来的。
窗外的檐下纱灯摇曳,那大鸟足有她刚睡过的镂花箱式大床大小,拖着五彩的尾羽站在百年老槐树的横枝上,超凡绝俗,目无下尘。
那拳头大的鸟眼定定审视着她,言宛也惊诧地打量着它,纳闷自己怎么会做这么无厘头的梦。
一人一鸟对视半晌,忽地那大鸟轻轻振了下五彩羽翼,从横枝上滑下,落在园中地上,然后从腹下捧出一枚硕大的蛋,轻轻放在地上,又深看了她两眼,一振翅飞上云宵,转眼了无踪影。
言宛因为刚醒来,药力未散,脑里混混沌沌,仰头望了夜空半天,又低头看了半天地上的蛋,觉得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继续睡觉,一觉醒来尘归尘,土归土,梦境归梦境,什么都清楚了。
但第二天清早她神清气爽地醒来时,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瞥,一眼就瞥到了那枚硕大无比的蛋,正分分明地躺在园中地上,一群婢女正围着它七嘴八舌。
她那时头那个晕呀!
后来她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弄清楚这里就是“昆仑秘境”,只不过跟传说出入太大,大得太他妈离谱,回过神来正想考虑怎么处置这个蛋,是继续搁着呢,还是自己代为孵化,然后看看能从里面孵出什么神奇的玩意,那蛋却自行裂开了,半天后从里面蹒跚着挤出一只滑腻腻,湿漉漉的皱鸟,一破壳就往她腿下钻,足有她小腿高。
因那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