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刹,乃恶名。
以天雷为姓,以古寺,恶鬼为名。
恶鬼食人血肉,以宝刹镇之,以天雷驱之,好令他不得翻身,好令他魂飞魄散。
“雷刹,是鬼子,是我姨母死后在棺中所生,他啖母之肉,饮母之血才得活命。他根本是鬼非人,我三弟昏睡不醒,说不定就是因他之故。”裴二郎冷笑道,“鬼子,天生不祥的邪物,若非我阿娘,外祖父早将他溺死在水中。”
“你闭嘴。”裴娘子听他口出恶言,急怒之下狠狠一掌掼在他的脸上,“够了。”
“不够。”裴二瞪着血红的眼,指责道,“要不是阿娘烂发好心,将他接回家中,阿爹怎会早去?三弟怎会身染怪病?皆是阿娘将邪祟领进家门的缘故。”
雷刹抽出长刀,随手将刀鞘弃在地上,轻拭霜刃,唇边带笑,眸中却是一片阴寒:“既然我食人肉为生,不如坐实恶名,不知表兄的血,是个什么滋味?表兄的肉,是酸是苦?”
裴二纸扎的老虎,一戳即烂,他原先看雷刹忍气吞声,恶行恶言出尽心中恶气,现在雷刹一翻脸,顿时烂泥似得软瘫在地,揪着裴娘子的衣袖:“阿娘,救我,他要伤我性命。”
裴娘子急得直跌脚,死死拦在前面,哀求道:“无祸,看在姨母的脸面上,不与他这等竖子计较。”
“姨母救命抚养之恩,雷刹不敢忘却。裴二一个欺善怕恶的酒囊饭袋,活着也累姨母操心长忧,等我送他去阴司黄泉,以命谢罪。”雷刹道。
风寄娘与老叔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裴二躲在裴娘子身后抱头缩成一团,裴娘子着急不已。一众仆役拦的拦,抖的抖,一锅沸开热粥。
青衣书生更是急得在那团团打转,一会怨自己兄长言语无礼,一会求表兄手下留情,烦劳了风寄娘与老叔相劝,转身又回到雷刹身边倾诉旧情,扰得雷刹烦不胜烦,脸色青了又青,紫了又紫。
风寄娘侧身掩唇偷笑,敛声道:“副帅收刀,佛寺清净之地,怎染血腥?”又与裴二郎道,“母死子生,亡者未亡,以煞止煞,是得天眷顾的命格。”风寄娘的目光落在雷刹身上,满是□□裸的好奇与探究。
雷刹不喜她的目光,厌烦地避了开。
裴娘子喜不自禁,道:“对对对,无祸福厚,自小无病无灾逢凶化吉,怎是不祥之人。”
裴二郎探头探脑地不服气道:“纵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是姨母无媒苟合,父不明的棺生子。”
雷刹出生实是诡之又诡,他生母是梅家yòu_nǚ,文静柔弱,面目姣好。一年清明,随家人外出扫墓踏春,归后长日独坐,愁眉不展,一日日,身形渐瘦,腹部却渐鼓,到七八个月,与孕中妇人无异,请医诊脉,告知梅家yòu_nǚ有孕。
梅家家主大怒,鞭笞怒骂,拷问yòu_nǚ奸夫何人。
梅家yòu_nǚ只是喊冤,其晚,一条白练悬于梁柱自尽而亡。
梅家家主深恨女儿丢尽梅家脸面,一床薄被,一口薄棺,将yòu_nǚ葬于荒坟野地。置棺入坑,黄土掩了半截棺材,众人忽闻棺中婴啼,枯树上群鸦齐飞,坟冢间犬猫撕咬。
一时人人惊魂,个个色变。
其中一个仵作是个贼大胆,丧妻失子,跳下坟坑,几下启开薄棺,棺中血气冲天,掀开梅家yòu_nǚ衣物,一个浑身通红满是血污还连着脐带的婴儿伏在那嚎啕大哭。
几个仵作面面相觑,一人道:棺生子,必是邪祟鬼魅所生,不如一并埋了。
有人小心道:梅家人,我等岂能作主?
又有人道:梅家将yòu_nǚ葬于荒冢,显是不认此女。不如将邪物丢在树下,若有造化,也捡得一条小命。
那个贼大胆拿刀割断婴儿脐带,冷笑:乱葬坟地到处野狗饿犬,将他丢在坟间,有个屁造化能活命?还不是填了狗肚。
他说罢,摸摸身上短褐破衫,多的布片也无,索性又从梅家女压身的被子那割下一块被面,胡乱裹好婴儿。与众人道:走,问问梅郎主去,要不要这外孙子,若是不要,我捡去与他一口稀汤吃。我这等样人,日日与死人黄土交道,怕得哪样?
众人草草将梅家女葬下,抱着婴儿回梅家复命。
梅家家主打落牙齿和血吞下,他视此为奇耻大辱,不肯受柄于人,咬牙接过婴儿。
贼大胆既救这棺生子一命,禀着救人救活,又激梅梅家主一句,道:都道梅郎主乐善好施,一等一的大善人,又有一等一的好名声。此子来得不祥,换做常人早掐死埋了化泥,托生梅家,却也有几分运道。
梅家家主深恨贼大胆多管闲事,只是此人无赖滚刀肉,赤脚麻鞋,横不怕生竖不怕死,拿他莫可奈何。
梅家虽接回幼婴,哪肯好好抚养,关在后院一角,只令一个忘姓大的粗妇照料,饥冷不问,只恨他不自死。
偏偏棺生子命硬,虽瘦得可怜却是无病无灾,只是越大越不似常人,乌发白肤异眸,隐在一角,如鬼似魅。
梅家主辟出一座小院,遍布符纸法器,与他吃掺符灰的饭食,又请僧人念佛驱邪。听了寺中高僧之语,为他取名雷刹,意为以天雷、古刹镇这只来历不明的恶鬼。
梅家主总疑恶鬼必祸及家人,介日疑神疑鬼,家中大祸小事,皆归到雷刹头上。终一日,梅家长子染病,梅家主又疑家有恶鬼之故,半夜领着忠仆,掩了雷刹口鼻,打算将他溺死河中。
裴娘子因兄长有疾归宁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