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绵小师父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躺在榻上,她缓缓坐起身来,随手朝床头的矮几上摸去,她随手一摸,却是摸了一空。
她揉着眼睛四下看去,这屋子东西不多,看起来却很是顺眼。就比如说手旁的矮几上头虽然没有茶盏茶壶,却是另放着一只陶瓷莲瓣三足香炉。
她不由自主拿起床榻矮几上头放着陶瓷莲瓣三足香炉,那香炉入手温热,想是昨夜方才燃了熏香,她把香炉凑到鼻端轻嗅一下,还没来得及分辨香炉当中的灰烬究竟是檀香还是沉香,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诵经的声音。
悟绵小师父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极为熟悉,便是连外头的诵经声也极为熟悉,于是她便悄然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顺着门缝看向外面。
这一看她倒是一惊,只见这院落虽小,但却是什么人都有。她不过是粗略一看,就瞧见了个穿着青衣的捕快,另有一个腰胯横刀的侍卫,这两人四目相对,许是惺惺相惜,许是狭路相逢,也不知道为何瞧得这般起劲,竟是不肯分开片刻。
还有一众或站或跪的青衣姑子。打头的那姑子跪倒在地,她虽是样貌不出众,奈何神色最为虔诚,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双三角眼,高颧骨,嘴巴宽厚,天生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谁知这般刻薄模样的人,竟是烧香拜佛的姑子,由此可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亦可说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悟绵小师父一时摸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便放缓了姑子仔细查看外头的情形。
且说打头的那姑子口中高声诵经,她语速极快,悟绵小师父支楞了半天耳朵,也没听出那打头的姑子究竟诵的什么经。
悟绵小师父这边听得专心,姑子那便诵得专心,还有个圆脸的俏丫头立在姑子身后,目光复杂的看向姑子。
圆脸小丫头自然就是春花,而这春花之所以面露复杂的看着诵经的姑子,不过是因为眼前这姑子实在太像姑子了,若不是亲眼见过阿柔行云流水收发自如骂街的模样,春花定会打心眼里认为阿柔是个天生的姑子,还是那种脱了娘胎就即刻出家,从未沾染过半分烟火之气的姑子。
而冷脸侍卫的表情虽然沉静,但是看向阿柔的目光当中也悄无声息的带出了一抹钦佩。当然不过只是一瞬,而后他的目光便又转到了捕快方褚身上。
而捕快方褚比起这二人来说,就显得见多识广极为淡然,他目光并未落在实处,反倒是带出了飘渺的脱离了俗世烦扰的高人姿态。
而阿柔身后站着的一众姑子面色参差不齐,有人面色柔和,有人目带震惊,有人不可置信,有人深信不疑,甚至还有人无声的跟着诵读了起来,似是沉浸在一片佛光普照当中。
悟绵小师父本是出家之人,本应该随其根性我便度托,拿出一副出家之人超凡洒脱的风范出来,但眼前的情形着实有些诡异,而她又实在回想不出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只得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外头的情形。
小院当中赫然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当中,听到最后,悟绵小师父虽然仍旧没有听出那打头的姑子诵得究竟是什么经,但是看到对方专注而又潜心笃志的模样,悟绵小师父有理由相信对方口中诵的绝对是一部高深莫测的经文。
悟绵小师父听了一会儿,一时技痒,竟然也低声诵起金刚经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悟绵小师父刚刚诵了一品经文,就蓦然听到院外有人高呼“救命”,她口中停了这来,急忙趴在门缝上朝外看去。
只见院子当中打头的姑子依旧在专注而又潜心笃志的诵经,她身后的一众姑子依旧沉浸在一片佛光普照当中。
那青衣捕快与冷脸侍卫目光依旧胶着在一处,仿佛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而之前立在姑子身后的圆脸小丫头却是立在院门口,一手拿着门闩,一手使力,似要开门。
悟绵小师父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毕竟眼前这副诡异的景象,寻常之人只怕一辈子也遇不到,但偏偏被她赶了个正着,也算是她的因果,她也顾不上思索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此处,只瞪大了眼睛朝外看去。
只见那圆脸小丫头开门之后,就接连后退几步,而后有人冲了进来,打头的那人是个身穿胭脂色襦裙的小娘子,与她黏在一处的那人穿着一件破烂的袍子,赤着一双脚,形容憔悴,面容猥琐,而那小娘子偏生模样水灵,身材娇好。
而之所以说两人黏在一处,是因为后面那形容憔悴,面容猥琐之人正紧紧扯着小娘子的手腕。
小娘子面色通红,冲进来之后瞧了一圈儿,也没有分辨出究竟哪个是屋子里头的正主。
本着有事找官府的念头,小娘子最终将目光锁定到了捕快方褚的身上,她拖着乞丐冲到捕快方褚身前,口中委委屈屈又娇娇怯怯的说道:“捕快老爷……救命啊……捕快老爷……”
捕快方褚终于回过神来,把目光从冷脸侍卫的身上收了回来,他目如寒星,口中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娘子似方褚六亲不认的目光吓了一跳,于是声音更加委屈与娇怯,“捕快老爷……快救救奴家吧……奴家被人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