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谖闻言笑着说道:“蒙司马过谦了。……别人不知蒙司马的本事,但薛公与在下,却是清楚地很。论练兵,当初蒙司马训练的信卫军一度被誉为赵武卒,丝毫不在魏武卒之下;论行军打仗,蒙司马与庞煖,那可是当初赵主父、公子章麾下的两员猛将,似赵国的阳文君(赵豹)、赵贲、李跻、廉颇等人,根本不是蒙司马的对手,若非牛翦,赵国的局势,恐怕未必是眼下这般。”
“……”
蒙仲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冯谖,没想到冯谖竟然也知道赵将牛翦的事。
见此,冯谖捋着胡须笑道:“对于蒙司马这般的猛将,薛公亦是派人时刻关注着呀。”
『怕只是盘算着如何置我于死地吧?』
瞥了一眼田文,蒙仲故作惊讶,啧啧说道:“这可真是……未曾想到。”
不得不说,有了冯谖打圆场,书房内的气氛着实改善了许多,不复方才那般紧张。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得说是田文冷静下来了,不像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聊着聊着,众人便聊到了「宋国欲与魏国结盟对抗齐国」这件事,也不等田文、冯谖等人故作为难借机索取好处,蒙仲主动说道:“此番在下前来魏国,乃是奉了我宋国君主之命,将薛邑的封赏状给薛公……”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只竹筒,从中抽出了那份封赏状。
见此,冯谖连忙起身,走到蒙仲面前准备接受,不曾想蒙仲却转头对田文说道:“在送出此物之前,在下有几句心里话欲对薛公言。”
“……但说无妨。”田文平静说道。
只见蒙仲目视着田文,微笑着说道:“当初在赵国时,在下年轻气盛,冒犯了薛公,然现如今,在下与薛公利害一致,不知薛公可愿与在下化解干戈,一致对抗齐国?否则,倘若在下每次请见薛公,薛公都要吓唬在下一出,这可受不了。”
田文原本尚挂着几许笑容的面色,稍稍沉了沉,淡淡说道:“若田某不肯,是否你就不会将此物交给田某呢?”
“那不至于。”蒙仲笑着说道:“此物乃宋王赠予薛公,与在下之事无关,在下岂敢拿此物作为要挟?”
说着,他为了表示诚意,率先将薛邑的封赏状递给了冯谖。
冯谖接过封赏状,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身看向田文,用眼神向后者示意。
他当然是倾向于田文与蒙仲和解的,毕竟蒙仲自身本领不俗,又有惠盎、田章那等人脉,更重要的是彼此利害一致,何必拘泥于当年的恩怨呢?
相比较在旁那个李史,显然是这名少年更适合成为田文与宋国之间的沟通纽带。
“……好。”
在冯谖的频繁眼神暗示下,田文又足足迟疑了好一会,这才点点头说道:“就看在你冒着风雪送来此物的份上,田某不再计较你当初的冒犯。”
『很勉强啊……』
虽然蒙仲感觉田文的承诺着实勉强,但此刻他也只能假装欢喜,拱手道谢:“多谢薛公宽容大量。”
见此,冯谖暗暗叹了口气。
连蒙仲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作为田文身边的幕僚侍臣,又岂会看不出来?
但不管怎样,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毕竟田文最好面子,只要是亲口答应的事,纵使心中不喜也不会反悔。
若针对蒙仲这件事来说,田文未必会与蒙仲改善关系,但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对付后者,比如像方才那样,召来府上的卫士欲将蒙仲置于死地。
“薛公。”
捧着那份封赏状,冯谖走到田文面前,将此物递给后者。
田文立刻接过封赏状,摊开在面前的案几上,仔细端详。
不得不说,对于宋国的这份厚礼,田文还是颇为在意的,毕竟薛邑乃是他父亲田婴留给他的家业,他“薛公”这个名号,亦是得来于此,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重新得到薛邑,否则他堂堂薛公却失去了封邑薛邑,这岂非是个笑话?
“宋王慷慨!”
见封赏状中清楚写明,宋国承诺薛邑世世代代归田文与其子孙所有,田文满意地点点头,欣慰至于,甚至与连看待蒙仲都稍微顺眼了些。
他收起那份封赏状后,他笑着对李史说道:“李大夫,对于李大夫欲请见大王之事,田某已事先安排妥当,明后日便可以促成此事,并且,介时田某亦会在旁帮衬,务必会帮李大夫说服大王,与宋国缔结盟约。”
其实李史也很清楚,他到魏国这段时间,其实正是田文多番阻扰,以至于魏王根本不搭理他,但此时此刻,他也得感谢田文:“多谢薛公。……介时就仰仗薛公了。”
“好说好说。”
田文哈哈大笑,当即吩咐府上庖厨准备酒菜,款待李史、蒙仲等人。
在随后的酒席筵中,蒙仲亦见到了田文身边其余几名追随者,比如夏侯章。
夏侯章,乍看长相颇为粗犷,但事实上此人心思非常缜密,且他帮助田文的方式也最特别。
其余田文的门客,无不是为田文传播善名,唯独此人专门在外面说田文的坏话,甚至虚构一些田文无须有的缺点,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指责夏侯章品德低下,明明受薛公田文优待,却仍如此诋毁恩主。
曾经有亲近人询问夏侯章,问为何要这么做时,他解释道:我这般诽谤薛公,薛公却从不计较,依旧厚待于我,岂非是衬托了薛公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