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时疫。
大夫们裹得严实,才敢入了那些患疫症的人待的营地。景象有些触目,而病人身上散发的异味更是难忍。
“这是白虎合犀角升麻汤,先消疫气。。。。。。”
吴蓉曾在医书中见过一些治疗疫症的法子,未曾有机会用过,眼下只好试试。
“漓渚?你过来帮我一下。”吴蓉正给一位小儿看皮上斑点,想着给他覆上草药止痒止血。只是身后没有半点回音。
扭头看过去,只见漓渚瞪着眼站在营帐门口,不愿踏进来。
“蓉、蓉儿,我。。。。。。”
吴蓉想,他是怕了这场面吧。“那你别进来了,去给我捣捣草药成汁,我需要给他们外敷。”
原本人手就不够,其他几个大夫听到了,纷纷叫着漓渚顺便帮自己煎药。
一连数日后,疫症果然慢慢好了起来。姜庾吩咐着,先将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换下,还有食用过的器皿,营帐被褥,统统放火烧掉。而在城内,先把深井掩埋,百姓要饮水,只能翻过一座山丘,从那干净的河道取水。
吴蓉收拾了一下,跟上那些取水的人一道走。
将两个水囊灌好水盖上盖子,吴蓉才放眼望去。有人嬉笑间忘了身后便是边郡要塞。这里是杀伐之地,可这山丘之间,却是清净的像与世无争。
一个晃神,仿佛还能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唐仁。有回他喝醉了酒抢过姜庾的佩剑,手中胡乱挥舞着,口中念念有词:江山多娇,壮志未酬,还我清明盛世。。。。。。
那是旧日辰光,须臾一梦不复回。
西风凛冽,只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骑在一匹栗色大马上,在河对岸停留。
大都护,姜庾。
两人隔岸相望。
--我以为不是你。
--我以为你忘了。
两人分明都认出了彼此,可是却不相认。一个不愿,一个不敢。八年了,从唐仁死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这些派来的大夫,处理好疫症后,想回去的已经跟着随行的将士走了。吴蓉还有其余几个大夫自愿留下来,还要在边郡待一段时日。他们见过那些打仗受伤的士兵后,决意留下帮忙。因为仅凭几个军营医官,难以全部诊治。何况带来的药物还有剩余,也能用上。
营帐外
“最近大都护有些奇怪啊?”士兵甲说道。
“哪里奇怪?”士兵乙问道。
最近姜庾时不时就往诊治伤残的营帐路过,还在门口逗留许久。也不发话,瞪着威视的虎眸,望着里头那道羸弱却倔强的身影。
这些都被底下人瞧见了,各个惊得张大嘴,私下里就议论开来。
“你说大都护是不是看上那个吴姓大夫了?”
“不可能,大都护常年征战哪有心思想这事?”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是个(男)人,就会有需要嘛。
几个忠心耿耿的小参将商量着,如何把吴蓉骗去姜庾的营帐,做个顺水人情。在他们看来,能被姜庾看上,那得莫大福分。
“吴大夫啊,咱们都护大人手臂旧伤复发,您给去瞧瞧吧?”
吴蓉一愣,想不去又找不到借口。一旁的漓渚看她为难,就体贴说道,“要不我陪你一道去?”
多一个人也好,不至于太尴尬。于是就一道去了。
只是到了姜庾的营帐外,漓渚却被拦住了。
“吴大夫进去即可,你就回去吧。”
漓渚本与之辩驳几句,被吴蓉拦住了。“算了漓渚,我一个人去吧,你回去盯着些伤患要紧。”
漓渚蠕动了唇瓣,最后说了一句,“反正看伤也快的,那你进去,我守在这里等着。”
这人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难以拒绝。
吴蓉转身入了营帐。
账内只有张睡塌,一个案桌,一把椅子。然后就是摆放佩剑、盔甲的架子。
姜庾还不知道进来的是谁。皱着眉大骂道,“都是蠢蛋!粮草不济就想办法,哪有去抢百姓的道理!”
吴蓉被他大嗓门吼得身子一惊,停在门口,要进不敢进。
姜庾此人,倒真是天生将才。不仅威猛善战,还体恤下属、百姓,但是对朝野达官的风气,向来不屑。
有一回一个文官奉命来赐赏,还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此一战告捷,大都护就该乘胜追击!直捣西蜀黄龙!大都护莫不是怕了?”
姜庾要么沉默寡言,不关心的事就回个“对。好。行。”一旦遇上令其恼火的事,出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追个屁啊!老子一生戎马,拿命换天下太平,可不是为了屁大点功勋,就给你们送死去的。浴血奋战几载,伤亡惨重。你们看看活下来的士兵,哪个不是只剩半条命,这位大人你言之凿凿,那下回带兵你上啊!”
姜庾心烦意乱正好抬起脑袋。视线就对上了吴蓉。
“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话问的奇怪。吴蓉挑了挑秀眉,“自是大都护的侍卫放我进来的。有几个参将说您—旧伤复发,让我来诊治的。”
姜庾心中暗骂那些多管闲事的下属。他对着旁人可以厉声厉气,偏偏对着吴蓉没有脾气。
“那,既然来了,你坐。”他起身,赶紧给吴蓉搬了把椅子。
这情况,到底是谁给谁诊治?
安静了片刻,吴蓉便让姜庾把衣服脱了。
“啊?为何要脱衣服?”姜庾暗想,两人好不容易又见面了。没聊几句就要赤裸相见,不合适吧?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