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说自话地胡说些什么啊，谁承认了！”我带着哭腔埋怨他。
男人哆嗦了一下，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身，我呆滞着，没有急于擦去脸上的血液，只楞楞瞧着这鲜红色的液体与红得刺目的华服融为一体，慢慢渗透直至不见踪迹。
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喊：“楚奕！你这个，麻烦的家伙，莫名其妙地跳出来搞砸了人家的名声，你还没有跟大家解释呢，可不准现在就死啊！”
“哭什么？你该多笑笑的，笑起来很好看。”那人抬手，轻轻拭去我的腮边的两串泪，虚弱地笑道：“我死了，就、就没有人再束缚你了，不是该高兴才对吗?”
高兴……吗？
尽管我自认为算不上什么心软如棉的大善人，但我有些在意的是，在你眼里，我真就是个这么无情的人么？
我双目微微失神，喃喃地道：“说实话，我是一介布衣，你乃当朝王爷，天壤之别，你却能舍身救我，这么做我确是极感动，也全然超出了我的预料。”
闻言，楚奕将视线转向我，目光深情得似是要滴出水来。
我从未见他露出过那样的表情，满目深情，化不开的温柔里又夹杂着深深的绝望。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好像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隔了整整一个天下。
斟酌良久，复又叹了口气，我终是望着他的眼睛接着道：“可是，王爷，感动终归是感动，不是爱。”
这种事情，想必我不说，你也该是知道的吧？我只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一语点破之而已。
听了这句话，他尚停留在我眼角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唇角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笑了。
这家伙，明明痛苦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在强颜欢笑，有意思吗？
疼就喊出来，哭出来啊，在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你的，谁敢说你我就帮你揍谁。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只是这夹杂着如同银杏一样的苦味的笑，明明如此苍白，如此无力，却又锋利得骇人，如针尖麦芒，如钉子锥子，如野鼠百爪……
那些最是尖锐的东西，扎疼了我的眼，也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每每只要一开口，就很容易说出教人不高兴的话来，哪怕是在当前的情形下也是连一句善意的谎言都不肯施舍与他的我，这样的我，也根本就不值得他如此执著。
洛樱，你还真是，坏透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纵然真应他一句又如何，他现在伤得如此重，可不会随随便便因位我的一句话就自行痊愈。
所以，这样的家伙，我果然还是没法对他说谎。
至此，我依然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楚奕，我知道你并不坏，但是，原谅我真的不能爱……”
即使知道他听了一定会难过，即使自己的内心同样承受着矛盾与煎熬，我也还是要说出来，否则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呢。
反倒是现在这样，将一切全都坦白了，于我，于他，都好。
“樱樱，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么？全部，全部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愿让自己相信而已，让我在地府留点念想罢！呵，那时候也是，对那人一厢情愿的所作所为，我总是自欺欺人……”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几乎被掩埋在这如墨的夜色中。
我低下头来，有些失落，也有些哽咽，更多的是迷惘。
今夜，月色很美。
月光不偏不倚地照出了眼前的，真实的一切。
人说，想要的时候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反倒在不想要的时候闯入，这确是有些道理的。
呆滞地看着前几日还狂妄不已嚣张跋扈，今晚还轻浮地与我说俏皮言语的男子此刻已然一副即将魂归天际的模样，我终是感到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眉心皱了皱，面上浮现出一种悲伤痛苦到难以描述的表情，忽而又一口鲜血猛地喷将出来，溅上了我的脸，亦尽遮了我的眼。
红。
满眼满眼的红色铺天盖地而来，鲜艳而刺目。
我吸了吸鼻子，嘴角勉强扯起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不怕的，我认识神仙，他欠我人情呢，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救你的！”
“我还要再跟你去看星星呢。”
“你是不是赵未安你说了才不算，要我认可了才准你说！”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啊，小气鬼王爷……”
拖拽着男子沉重的身躯缓缓而行，我费尽了全身气力，只恨不能就此将时间停住。
即便他对我做了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却也罪不致死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要治罪也是该由我来，关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什么事了？
昔日百般出言不逊，刻意捉弄我时，他令人嫌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可这一刻，看着他苦痛不堪，已无意挣扎的模样，却又叫人生出这许多不忍。
我果真是不能任由他在我面前死去的。
一旁的黑衣人已然呆了半晌，许是被我外释的情绪影响到了，竟也立在那里看了半天。
他双手抱臂，冷冷地立在那里，一张脸上看不出表情，尽数淹没在黑色的面巾和大片大片额的阴影中，看上去格外渗人。
虽然看不到神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先是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已是进的气儿少，出的气儿多的楚奕。
如死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