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裴夕平思来想后,忽向叶求知和朱凤欣拜了下去,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可否答应。”
叶求知见他如此,已料到了几分,说道:“裴兄但说无妨。”
裴夕平凝视叶求知,说道:“叶兄身受重伤,又在逃难之际,在下此请委实有些自私。可舍妹自小生长在深宫,从未经历过挫折凶险,这番出宫只怕不易脱身,万望两位能带她离开,若能再帮她寻个安身之所,在下更是感激不尽。”说完,长拜不起。
他见叶求知此前手不能动,足不能抬,患伤之际仍能救他们于危难之中,这份能耐不由得他不服,因而想将裴夕柔托付给他们。
裴夕柔经他一番推宫过血,禁锢已解,闻言泣道:“三哥你……”一时哽咽难言。
叶求知不禁犯难,他既已得知了一得他们就在皇宫之中,此时若去会合,眼前的困局立时可解,就是一身的伤势也会尽早痊愈,何况这是裴氏的家事,自己贸然插手,不免有冒犯之嫌。可眼见他们兄妹二人情深意切,裴夕柔更是楚楚可怜,又怎忍心置她于不顾。不由向朱凤欣看去,却见她满脸的同情之意,知她心软,问道:“朱师姐,你看怎么办?”
朱凤欣道:“裴姑娘一个人流落在外,恐怕……恐怕不太好。”言下已有允意,只是怕叶求知不答应,因而说得委婉含蓄。
叶求知便道:“那就请裴姑娘与我们同往澞塬门一行,裴兄回去后与一得长老讲,说我与他在澞塬门会合。”
裴夕平喜道:“多谢叶兄,我这就想法调开往澞塬门沿途的人手。”
裴夕柔泫然道:“我……我要是走了,三哥你……你怎么办?”
裴夕平道:“傻孩子,别人又不知道我遇见你,什么要怎么办!”
裴夕柔道:“那皇……皇后呢,我要是走了,皇后岂不是……岂不是……”下面的“无舍可夺”这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裴夕平见她到了这个时候仍惦念着皇后,暗叹了口气,道:“能供皇后寄居的躯体又不是非你不可,终会找到的,此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心中却知,皇后当初既挑中了她,并将她抚养至今,实是她与皇后最为契合。
于是三人驱车前往澞塬门,而裴夕平则想法调开沿途的人手。路上非止一日,这天终于赶到澞塬门山脚下。
叶求知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已能勉强行走。他起初受伤颇重,愈合较难,可一旦骨肉重生,经脉接继后,痊愈之势便越来越快,当日摧毁他身体的猛药,如今反成了他身体重构的一大助力。舍利中的骨脂也益发地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肉里,若他炼化了所有的舍利,无异于重塑那位高僧的金刚之身。
在他痊愈之中,每一刻都觉有佛家之力、星辰之力及火性之力注入丹田之中,他功力每日俱增,欣喜之余,不禁想道:“不破不立此话诚然不假,我身体每损一次便增进一层,倒不失为一个锻体的妙法。”忍不住就想伤愈之后,再自行将己震伤,以此炼体。
他自以为找到了一条捷径,喜不自胜。可欣喜过后又一想,怎么在门内典籍之中,却从未见到过这等炼体之法,难道前人竟不知此理吗?他倚在车中寻思:“我能想到的,前人断不会想不到,典籍之所以不载,恐怕这并非是什么善法。”
他随叶回春学医多年,忽想起医经上的养生之道,上说精于此道者,无不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我这般强破强立,过度损劳身体,可说大违此道,说不定伏有隐患。他言念及此,心中大凛,忖道:“我要是未想到此层,一味的务得图快,自以为得计,岂不走上了歧路邪道!”忆及师父的一再告诫,暗道:“修炼一途果然充满了诱惑与陷阱,稍有不慎便误入歧途。”
他们到了山脚之下,便打发车把式回去,徒步上山,拜谒山门。哪知沿一条山道走了好久,又绕回了山脚,知道澞塬门防外人或百姓擅入,因而布了障眼之法。于是又重新上山,在暗觉脚下地势转低时停住,运气叫道:“介赑门弟子叶求知有事求见。”
连呼了数声,忽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前面不远处的土里钻出,上下打量他们,说道:“你们都是介赑门的弟子?”
叶求知取出铭牌俟那少年检验,说道:“这两位是朱雀宫的弟子。”
那少年验明无误,正待放行,忽从叶求知等三人的背后转出一个老者来。那老者也不看叶求知他们,迳直往前,越过那少年。
那少年喝道:“澞塬山门,不得擅闯。”
老者充耳不闻,明明前面是个高立的山壁,要转而右拐,他却视如无睹,撞了上去。也不闻有何异响,就见前方的山壁如映在湖中的倒影一般,涟漪也似地散开,景物为之一变,一个高大的山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山中顿有个声音远远地传来:“是哪位道友到访?”
那老者高声道:“嵇越真化门褚天章,有事前来相询。”真化门地处金州嵇越,是西方佛教的俗家一脉。
一人从对面的山上飞下,转瞬到了眼前,向褚天章道:“不知尊驾所为何事,竟打破敝门的幻阵?”
褚天章往此人一瞧,见他气度不凡,知道是澞塬门的长老,说道:“也不问别的事,就想请教贵门怎不好好地管束弟子,却让他闯进我的别府,盗走了我的赤脂红泥。不知是他本人胆大妄为,还是出于贵门的授意?”
澞塬门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