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寺院的破旧房门大敞着,形同虚设。
或许是断定慕容映霜为了保住弟弟的性命不敢轻生,也根本没有力量独自逃离,也或许是考虑到她终归是个女子,凌漠云这夜没有再走入房内与她共处一室,而是与赵太师及手下之人在外间歇息。
想到明后两日仍要喝那所谓“忘忧药”,慕容映霜苦思了半宿,也想不出该如何抗拒与应对,直到迷糊入睡
天刚放亮,她便被叫醒,再次坐上马车启程。
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得得”的马蹄声,她自知再是无可躲避,不得不接受自己终会忘记一切的命运。
罢了,忘了便忘了吧钤!
忘记那些痛苦与仇恨,忘记那些爱的人恨的人,也便不必让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总受折磨了……
傍晚时分,他们再次到了一个小城,住入了一间客栈。
见凌漠云又带人端着那碗墨黑的“忘忧”毒药走近,她能做的,只有淡淡冷笑。
终于被强按在座上再次将那碗汤药喝尽,慕容映霜心底忽地升起一丝恐惧。喝过两次药了,她是否马上便会忘怀一切?
“还记得为师是谁么?”
凌漠云又再冷冷笑着问道。
“凌漠云,你是世上最卑鄙无耻,手段最为下贱龌蹉之人,你根本例不配当一国太子!”慕容映霜看着孤冷傲然的眼神,狠狠讥讽斥责道。
“哈哈!你跟你父亲真是不一样的人……”凌漠云轻轻笑出了声,“……这药效看来还差得远。不过没关系,明日还有一道药,为师有的是耐心!”
说着,他将众人挥退,兀自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慕容映霜明白他从来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警惕,根本不打算让她独住一房,也便不作多想,自己走到房内的便榻上歇息。
一夜无话。
第三日天一亮,他们继续起程。
独自坐在马车内,慕容映霜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凌漠云那张阴冷俊秀的脸。
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铜哨子,想想马车外的西越人,她却没有勇气吹响。再是让人不轻觉察,发自马车内的哨子声也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取出铜哨子,她将它紧紧地扣在了项链之上。如此,便不会如藏在袖中,那样容易丢失了。
若然她真的失却所有记忆被带到异国他乡去,这铜哨子便成为她与故国故人惟的一联系和信号了。
尽管作为逆臣之女,她在东昊已无立足之地。但是,她更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西越人。即使忘记了自己是谁,她也希望有人将她与华琛救回东昊。
眸光触及挂在项链上的那个扇形玉佩,她伸出手轻轻地将其握入手中。
这玉佩她一直贴身佩戴着,在发生这么多痛苦可恨之事后,她有意无意地忽视它,忘记它……可是此刻,她终于将它握入了手中。
玉佩的触感仍是如此温润柔滑,带着她自己暖暖的体温,甚至,仿佛还带着他那日拿在手中时,掌心的热度。
将纤手举到眼前,展开手掌,她看着那玉佩怔怔出神。
在恨他至极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没有将他送的玉佩狠狠扔掉,是因为她对他总心存一丝眷恋么?
今夜她喝过那第三碗“忘忧药”之后,或许便真有会将与他有关的所有眷恋怨恨彻底忘掉……她会感到不舍与留恋吗?
她已经想不大真切,她为何曾经如此痛恨那个人。
仿佛,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对世人来说皆无可厚非,他只不过是做了他身为一国帝皇应该做的事。
他对她做了什么可恨的事?对了,他是让她娘亲丧命的罪魁祸首!
可是此刻静下心来,她却明白,她对他那些过份而浓烈的恨意,皆是因为她恨他不曾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若说派兵剿灭逆臣乱党,他一个皇帝又有什么错呢?
他错在,没有事先派人保护她的娘亲?
他错在,不该将那银色羽箭对准华琛的胸口?
他错在,始终不肯答应她放过无辜族人的请求?
……
可是,倘若他不爱她,他歼灭逆臣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错可言?
他爱她吗?
她从来不知道,更不敢确信!
“霜儿,你是我的霜儿,你只能独属于我一人……”动情之时,他常在她耳畔轻语呢喃。
“这情景,我要将它刻在美玉上,刻在我们两人心中,让我们彼此都不会忘记。”那日送玉佩送给她,他将拥入怀中,一边在她额角轻吻,一边深情笑语。
小心地用指甲划开玉佩边缘,小心地打开,那一男一女相依山水的情景便映下眼帘。
所有那些曾经的幸福甜蜜,温馨欢笑也遽然聚于脑间!
那个他亲手刻在玉壁上的“恒”字,如此潇洒有力地提示着他当日的霸道与自得。
可是字上并无着色,在玉石上显得如此浅淡。
慕容映霜几乎想也没想,摸出藏于腰间的那把小匕首,拨掉剑鞘,便用剑尖在那“恒”字上用力描摹加深着。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她骤然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那个“恒”字。
“我同样要将我的名字刻在霜儿心中,让霜儿时刻莫忘了自己的相公是谁才好!”
她想起了他同是那日说过的话。
难道,她终是怕会将他忘记,也想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上吗?
此刻望着那个字,她仿佛看到了他两颊轻浅魅人的笑涡,以及那双熟悉而好看的星眸。
他时常那样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