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倒也没生气,拿起那信封,秀丽的蝇头小楷在那信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荷华启三个字,荷华打开,里面却是无字,荷华对着天光比了比,没有字,又撒了些水在上面,没有字,指尖一伸开,腾起一团小火苗,那火苗对着那信纸烤了烤,纸便着了
荷华叹了口气,又动身去了那西山
红夭相较于上一次显得更加憔悴了,那原本光滑柔软的的头发变得枯燥发黄了,而那黄色中又隐隐约约地透漏着一些发白的色泽,她坐在她的院子里,这时候的雪早已经停了,她抱着那古琴独独地坐在那里,裹着厚厚的披风,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头顶是一轮顶大的太阳,热热烈烈地发着光散着热
她见荷华来了,依旧是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也是没有的,她的旁边立着的是那朵芍药花,她似乎不屑一顾的花,此刻凋零的只剩几朵枯了的花瓣,荷华并未看过这芍药花开的如火如荼的模样,想来该是极美的,只是最美的时刻也全然被她那薄情的夫君给忽视了
“红夭”荷华叫她,她似乎没听见,荷华便将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再次喊道“红夭”
这次她似乎听到了,眼皮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后见到面前的荷华,弯起了嘴道“荷华,我将那个娃娃弄丢了”
“你写信是为了告诉我此事吗”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脸色像是抹了许多层粉一般的白
“那为何只在信上写了我的名字”
她笑了笑,道“我一个精怪,哪里会识的许多字”
“我道你是给我写了一份无字天书呢,试了许多方法也没将那信中的字弄出来”荷华笑着打趣道,竟不敢再看红夭
“荷华,我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望向那芍药花,语气平和,目光无悲无喜
“我念了他许多年,是爱是恨,我不甚明白,也不知是为何忘了他是谁,忘了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如今,弥留之际,我却想……”她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
“我却想看看他”
她又睁开眼,盯着荷华“我总觉得你跟我那死去的夫君有两三分的像似”
“想来是缘分”她说完自己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又握住荷华的手,那手冰的刺骨,“我知你有三回香,燃之,可寻今生,一回事,二回人,三回情”
“可否帮我燃上一炷,了结心愿”
荷华静静地望着她并不动作,却问道“可否想清楚,三回香之境,进入之人,若是看到痛苦,最后只会百倍痛苦地死去,最后连同你自己也随着这幻境的破碎而破碎”
她抚了抚她一直抱着的琴,那琴便发出低低地呜咽声,竟有一种悲鸣的意味
她道“如今再清楚不过了”
荷华还想劝阻,却见她头上发转眼的时间竟已全然白了,便将那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她咬了咬嘴唇,将三回香拿了出来,红夭将那古琴递给了她,从前白皙圆润的漂亮手,如今老的却像一截枯柴,荷华有些不忍直视了
她道“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
要想进入这三回境中,牵领之人必要有那依附之物,而这依附之物必然是心爱之物
荷华点头接下,将那三回香点燃,插在那琴头处,青烟袅袅,如梦如幻,模糊了那头人儿的脸,恍恍惚惚中她轻轻地合上了那双眼,闭上眼之前,她道
“那娃娃并非是我看待不当弄丢的”
“你去西山顶上的湖中去寻,也许还能找到他,只是我没有力气了,去不了那山顶上”
荷华摸了摸那琴身,冰冰凉凉地,像是对面人儿的手,落日的余晖洒到那竹屋里,只是里面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它的主人许是不再回来了,一股困倦之感袭来,身边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她便倚着琴角睡了
隐隐约约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听到一阵少女的娇斥声
“白脸的书生,可知此地不许闲人进”
又听到清清郎朗的男声答道“误入此地,姑娘莫怪”
“那如今我跟你说了,你还不快快地滚走”少女没好脾气地说
“你一个女子说话为何如此蛮横,将来怕是讨不到婆家的”他说这话时眉眼含笑,犹如三月的春花,那一身青衫薄褂子,便被这细细蒙蒙地雨丝打的微湿了,清清冷冷地显得有些单薄,却让人陡地升起垂怜的来
“关你屁事”少女一张水灵灵的脸突的红了起来,不知是被那少儿郎的话羞到了,还是被那三月春花的笑,那个漂亮、秀气的人气的
那书生听到等粗鲁的话,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想来读书人都是听不得这等糙话的,少女心中鄙夷起来,这院中的姐妹不知有多少个给那白面书生勾走了,如今这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男子竟调笑到她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拉下脸色,想着要不要给点颜色给他瞧瞧
那人像是洞知了她的意图般,竟主动地退到那院子的篱笆外,又微微垂下了头,看向篱笆上白色的花骨朵儿,不再作声
少女不知他在打什么注意,只是如今他已退出了院子,她也不便在纠缠下去,她转过身去,带出一串叮铃铃的响声,清脆极了,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白面书生竟也看着她,那目光怔怔地,似乎隔着什么
少女的心跳突地漏了一拍,有些不明所以,她强装镇定地扭回了头,一步一步地踏完了青石板
随后空气竟像顿了下来一般,静谧中听得一声琴响,荷华睁开了眼,抱着它的竟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