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散去,那个面容苍白却依然不掩姝色的姑娘还站在原地,她在等我的回答。
我朝她笑了笑,问她愿不愿意坐下来听另外一个故事。
她似乎有许多心事,按理说凡鬼来了黄泉,受死境的影响七情六欲都会淡去许多,但她却还是如此心如枯槁的模样,如她这般模样,必定是在生前受过诸多苦楚。
她迟疑了一下,坐在黄沙上,认真听我说这一个故事。
原原本本的关于天神、嫦娥、人类还有被折断的天柱的故事。
“……天柱被神赋予了意识,敬慕于神,又被神亲手摧毁,流落人间,自以为置身事外,冷眼评判世人的喜怒哀乐,却没想到是它在被世人评判着。它自诩参透机关,谁曾想它也落于这红尘中,被执念所困。”
我笑了笑,遮挡在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那点残余的神力与执念一同烟消云散。
我变回了一颗沙砾,一颗真正的、普普通通的沙。
恍惚间,我感觉到有一滴泪落在冰冷的沙砾上,仿佛一片云来,又仿佛一朵花开。
人间的花啊,漫山遍野,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了。
若有来世,那便做一颗花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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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料未及的是,我没有转世,居然真的成了一颗花种。
我被栽在一个小花盆里,和隔壁的一棵黄蔫蔫的杂草毗邻而居。
哦,对了,杂草还有个挺有文化底蕴的名字,叫曼殊沙华。
还有一个人头,不,鬼头,他叫小鹿,曾经是个盗匪,如今只剩一颗头颅被种在盆里。
他原本是孟婆的零嘴儿,结果孟婆嫌弃他不能下嘴,便种在盆里与曼殊沙华作伴。如今又来了我,本就不大的窗台被挤得满满当当。
我十分好奇我变成一颗花种的过程,便使了些小手段在那小孟婆身上。
原来,竟是那个病容苍白的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我培育成了一颗花种。
前几日现任孟婆三七难得出了次孟婆庄,捡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鬼。那女鬼容貌姝丽,却在阴卷上找不到她的名字,也并不是生魂,本应该交给冥王处置,然而孟婆三七是个颜控,实在垂涎女鬼的美色,便瞒着鬼差们将她偷偷藏在了自己的屋里。
我:……
行吧,颜控。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任谁上一秒准备魂归天地,下一秒便活蹦乱跳还欠了人家一笔除非扒皮拆骨才能还清的人情债都会像我这般心情复杂。
但我还是心中欢喜非常,试问这世上谁不想有一次新的重新来过的机会呢?
我偷偷去看了那个病殃殃的姑娘,发现了一件事,这姑娘的魂魄并非此界中造物,之前因为神力枯竭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失策失策。
她许是误入此界,先前当凡人时披着肉身皮囊没被天道发现,如今褪了那层皮囊便被天地十分排斥,偏她痴傻,又对我这一萍水相逢之人发了善心,天地便觉得找到机会,使了一个小鬼骗了她的半数魂魄分与我,势必要将这异界之人灭杀于此地。
这鬼精的老天爷,是还想要让我这截断裂的天柱给它当牛做马啊!
哼,想都不要想!
我趁小孟婆不注意,偷偷溜进冥府,吞了一半的阴卷,终于找到了一个歪方。
我小心翼翼地取了她一滴心头血,与她签了契,又还了她半数的魂魄,可惜还是有几丝魂魄被融在了我这里,只能等我休养一段时日再剥离还给她了。
全了魂魄,她很快便醒了,不过许是还有几丝魂魄不在,她忘掉了许多东西,只记得自己叫阿锦,平日里记忆力也不大行,唯一拿的出手的大约就是种花了。
可把小孟婆乐坏了,小孟婆养了株曼殊沙华,日日悉心呵护却仍是养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花神之女名副其实,那株黄蔫蔫的曼殊沙华被她养的青翠欲滴,羞答答还含着朵花苞,便是那个鬼头小鹿的周围都栽满了花花草草,唯独我这颗来历不明的花种迟迟不发芽不开花。
又不是真的花种,哪能发芽开花?便是这姑娘是另一个世界的花神之女,那也没办法让一颗假种子开花啊!
我心安理得的占了一个盆,每日享受阳光雨露,还能见到许多鬼,听到他们曾身为人时的故事,十分舒心。
但有一经常过来且嘴巴特贱的鬼差说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居然无言以对
日子便如流水一样平静静谧地过去。
直到一个名叫长生的少年来到孟婆庄。
我知道那少年不对劲,但神力不够,只能通过梦境提醒小孟婆,可是被陷入情爱中的小孟婆全然忽视了去。
终有一日黄泉动乱,人间剑仙倾巢而出欲杀孟婆,抢夺阴卷,以求长生。
无数鬼差战死,小鹿彻底灰飞烟灭,就连那盆前不久刚刚开了花的曼殊沙华也在混乱中化为尘土,便是锦觅也因为替小孟婆挡下一剑而重伤。
我拼尽所剩无几的神力把她带出了混乱的孟婆庄,藏在漫天黄沙之中。
我以为我这回是真的要以身补全天道去了,便剥了那几丝魂魄给她彻底补全。
没想到她恢复记忆后呆愣了片刻,苦笑着对我说,还不如做回什么都不知道的阿锦,自己本来就是不详的命格,又稀里糊涂来了这全然陌生的世界,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既然这命魄对你有用,不如割舍了给你。
她说着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冰蓝色的匕首,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