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从画展现场出来,脑子里还是陶斯淼和她说话时的神情。她想,她的自信和倨傲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自己模仿不了也不能抗衡。
人都是患得患失的。得不到的时候想尽办法地去争取,得到了又以为是老天的恶作剧。想到这,甘棠苦笑——她和唐颂在一起才几天,自己还没从甜蜜和惊讶中醒过来,就被人戳了戳额头,告诉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好运气。
其实她也想变成偶像剧的女主角,自带光环,换一个或两个男人的死心塌地,可惜她不是。现实生活中,爱情这种东西也要角逐,也要竞争,不是凭一份付出就能所向披靡。
说到底,她对唐颂没信心,更对自己没信心。她甚至开始反思唐颂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让她把所有的伪装能力用来面对陶斯淼。又或者说,自己对唐颂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是依赖,感激,还是自欺欺人的喜欢。可是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她突然很讨厌自己的糊里糊涂,尽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心烦意乱。
她带着一身的负面情绪,心神恍惚地赶到江边。
江风袭人,寒意阵阵,却丝毫未能打消人们的热情。甘棠本不喜热闹,此时却觉得人多终究是件好事。烟火晚会已经开始,漆黑的夜空绽开七彩的花朵,与高楼大厦的灯光相映,竟使得江岸的柱形灯都黯然失色。人群中的亲友相拥,一边惊叹欢呼,一边忙着拍照。甘棠退到远处的步行街,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耳旁是烟火声,欢笑声。走到路口时,一对情侣从长椅上站起来,她坐下去,掏出包里的手机,突然想给父母打个电话。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现在孤身一人,越发涌起蛰伏着的想念。
响了几秒,通话很快被接听,明明知道是她,母亲的声调却永远是那样惊喜而雀跃,好像等这通电话等了好久。
这样的期待让甘棠赧颜。因为她此时此刻只是想听听他们的声音。比起父母无条件的关怀,她好像总是在习惯性地索取。
谈话的内容没什么特别,无非是让她多和同事朋友出去玩,工作别太累,平时要多注意身体,这些叮嘱平时也有,起初她也听腻了,但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渐渐地,她不听几句反而不自在。说到最后,母亲似是被旁边的父亲提了醒,催她尽量早点回家过年,赶紧买票。
甘棠笑了,说忘记买票这种傻事有了一次哪有第二次,嗔怪他们瞎操心。
母亲也笑,说:“你一忙起来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我不提醒你,到时候又麻烦小唐。他好心好意把你送回家,你倒好,连顿年夜饭也不让人吃……”
“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甘棠想起去年的事,解释道,“不是我赶他,是他有事要忙。”
“他忙不忙我又不清楚,谁知道你真话假话。”甘母计较起来,“对了,小唐今年还跟你一起回来?”
“当然不。”甘棠答得不假思索,却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你这孩子,怎么一副巴不得的口吻,”那头顿了顿,“我还想着今年再好好招待他一回。”
“妈,不用了。”
“怎么不用诶,对了,小唐现在有女朋友没?”
甘棠没料到母亲会突然转变话题,微微一愣,正想着怎么回答,却听她自顾自地说:“我都忘了跟你说一声,你表姐茵茵的婚礼定在下个月,说要赶在年前把事情办了,到时候请你当伴娘。所以说这时间过得多快啊,一转眼……”
甘棠这才恍然,敢情是茵茵表姐……
“亏我当时还想着给茵茵和他牵条红线,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母亲自己先笑了,“不过啊,要是小唐今年还过来,我肯定……”
甘棠忙打断她的话,应道婚礼之前肯定回家一趟,又东拉西扯到自己正在外面看烟花,吵得厉害,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母亲要当月老的念头给塞了回去。直到母亲也觉得时候不早了,打了个哈欠,她这才嘱咐她早点回去休息。
挂断电话,她有点做贼心虚,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从长椅上起身却正好听见一阵齐刷刷的响声,抬头看去,半片天空绽放出金色的烟火,绚烂夺目至极,随即,人群里爆发出最热烈的欢呼。
两秒后,那片光亮却隐没在夜色里,寸缕不寻。
这是烟火晚会的最高/潮,也意味着消弭和落幕。
不知过了多久,回味最后的那一瞬间的人群逐渐褪去了热情,许是扛不住冬夜的天寒地冻,虽意犹未尽,但到底像海潮一样慢慢散开。甘棠吸了吸鼻子,缩手缩脚地往前走,妄图用这样的姿势来保暖的同时得到一点被包裹着的安全感。
从这里到停车的路口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脚程,路过一家奶茶店时,甘棠被香味吸引,正准备进去,刚好里面的人把门推开。
甘棠往旁边一避,却还是没能躲开那条拉布拉多。
甘棠觉得它的身子蹭到了裤脚,不适感瞬间涌了出来。她想动,半边身体却僵硬着,握住门把手一时无法动弹。
里面的服务生过来提醒,她抱歉地笑笑,下一秒却被人扶了一把:“没想到你怕狗怕成这个样子。”
甘棠看清是王磊,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
“进去说。”他微笑,帮她握住门把,等她走进去再缓缓跟上。
两个人先后落座,甘棠对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王磊却不在意,点了杯热茶,又问她要喝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