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止海市的各个地铁站人满为患。
任漫任由人潮裹挟着自己往东，往西。
这是她第一次庆幸地铁人很多，多到即使无力站住，也不至于倒下。
“小姑娘，没事儿吧？小脸煞白煞白的，跟见了鬼似的。”任漫的这副样子着实把旁边的大爷吓了一大跳。
“鬼长什么样？有个具体的样子没？”任漫问。
“我倒是没见过，有人见过。”大爷看她还还能贫嘴，也放下心来。
任漫挽起刚才在餐厅里被服务员“请”出去时弄乱的头发，跟着人潮下车出了站。
走到租住公寓前面的小广场时，天边划了几道闪电，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诶，那边那个美女，有空吗?”
任漫左右张望，确定对方是在询问自己，于是走近问，“有事吗？”
说话的人站起身，高了任漫一头，鸭舌帽压得很低，还戴了个黑色的口罩，长长的风衣，全身裸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任漫见过这人，更确切说是见过这双眼睛，从他出现，到和她遇见，总是这副装扮。
大约两周前，他断断续续的会带些猫粮来这个广场喂流浪猫。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附近公寓租住的人大多数都是白领。喜欢猫，但又由于工作原因无法践行，于是只能将无处安放的喜好放到流浪猫身上。
至于流浪猫出现的原因，是因为有一部分人践行了。
“能帮下忙吗。”那双眼睛递过猫粮，“暴雨要来了，最近天气预报特准。”
“你放地上它们自己吃就好了。”任漫脑袋里乱成一团麻，哪还有心思做这个。
“我还是自己来吧。”那双眼睛蹲在地上，把猫粮倒在手上。
猫咪本来就是很有野性的动物，被弃养后，更难再相信人。而喂食流浪猫的人，往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亲近猫的私欲，结果经常被挠得伤痕累累。
任漫在一旁等待悲剧再一次的上演。
“不知道是谁，在猫粮里掺了老鼠药放在墙角，结果这些小家伙再也不敢吃放在地上的东西了。只能放在手里喂，好在它们终于不吃到一半挠我了。可能是确认了我的好人身份。”
那双眼睛抬起头，仅仅是一对弯弯的眼角，也表现出了无以复加的笑容。任漫突然对他口罩底下的样子产生了兴趣。
一只流浪猫吃饱后离开，另外一直跑了过来。它们从不成群结队。
“愿意把食物送到嘴前的人，才是好人对吧。”那双眼睛好像在对猫说，又好像在对任漫说。
“愿意把食物送到嘴前的人，也不一定是好人。”陈准优雅切割牛排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任漫冷笑一声，“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好人，为什么不领养它们？”
那双眼睛明显一愣，但倏忽又恢复正常。一双含笑的眼，继续看着在手掌里啄食的猫。
任漫打开房门，房间里面的布局，风格，甚至一桌一椅，都是另一个主人自告奋勇，精心设计过的。
这些当初引以为傲的，如此都成了莫大的讽刺。难道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他精心设计的吗？
她觉得自己像那些被弃养的猫，一边骄傲，一边恐惧。
天气预报所预测的大雨如期而至。
任漫站在阳台上，雨水涟涟，洗刷着这个城市。
广场上，陈准的停车位空无一物。从两个月前开始，他的车子就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不再如以前一样按时回家。
提前准备好晚饭的任漫总是喜欢站在阳台上等待。现在想起来，那时也看到过他和林琦琦一起从车上下来，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那时的她，以为陈准只是不懂得拒绝而已。他一直如此，从少年时就如此，别人提出的请求他从不会拒绝。
搭个便车，也属正常。
任漫没有发现，其实他早就学会了拒绝别人。只不过，那个“别人”居然是自己。
他说，“我们分手吧。”
任漫双手扶在栏杆上，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她竟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
广场的中央，那双眼睛终于将猫粮散去，此刻正和那些流浪猫一样，四处寻找避雨的地方。流浪猫很快找到栖息的地方，而他依旧暴露在大雨之中。
“诶，这边！”任漫朝他招手。
他透过微弱的光，确认了声音传过来的地点，迈开长腿朝这边跑来。
任漫打开房门，一个水淋淋的人出现在面前。
“我身上湿透了，不要紧吧？”他站在玄关处像小狗一样抖搂身上的雨水。
“没事，进来吧。”任漫错身让他经过。
他换掉鞋子，走进屋里。依旧带着帽子和口罩，露出那双眼睛四处打量。
出于职业习惯，他很快就被房间的装饰吸引了。玄关处摆放的植物，墙上的挂画，和错落有致的桌椅。无处不在说明，房间的主人是一个注重生活品味的人。
任漫拐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陈准的衣服，放到那双眼睛面前，“浴室在那边，把身上的衣服换掉吧。”
那双眼睛，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雨水，表示抱歉，“不好意思。”
任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本地的新闻。
浴室里传出水流的声音，大约十分钟后，那双眼睛换了衣服从里面走出来，他依旧带着口罩，似乎在刻意隐藏什么。
他穿着陈准的衣服，一样的身高，差不多的身材。坐在高脚椅上，略略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