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清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不好意思地笑道:“若是大祁需要我出力,当然是在所不辞。”
他只是这般说说而已,当年亭阳侯忠君爱国,他们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恨王朝便已经是好的了。
谢姝苏自然是瞧出来他们的口是心非,但也不点破,想当初她又何曾不是如此的想法?
“没有想到阿和姐姐竟然生了一个如此标致的女儿。”人群中,一个二十岁的女子翩然含笑道。
她轻轻扯了扯缩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朝谢姝苏推去,口中道:“快见过你姝苏姐姐。”
那个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却容色倔强,不肯说话,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狠狠瞪着谢姝苏。
谢姝苏微蹙蛾眉,道:“你是?”
“这是你姨母。”沈筠清这些年与她们分离,早已经生疏了,却还是向谢姝苏介绍道。
女子讪讪地笑道:“我叫沈宁和,若是你去问了你母亲,她必定知道我,我是她的一父所生的妹妹。”
沈岫和年少去了谢府,与家中姐妹早早失散,并没有向谢姝苏提及这些姐妹们。
谢姝苏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宁和与那个少女,从自己手上娶下来一个赤金莲花雕镂手镯,和善地递给那个少女,道:“今日来的匆匆,不知还有位妹妹,这个便当妹妹的见面礼吧。”
“我不要。”少女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沈宁和急忙赔笑接过了谢姝苏手中的手镯,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妹妹向来如此倔强,苏苏你不要与她计较。”
谢姝苏的笑容温和而寻常,令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只是道:“是,我怎么会和一个妹妹计较这些呢。”
“你别这样叫我!”少女冷声道。
她打心底嫉恨谢姝苏,凭什么大家同样都是私生女,谢姝苏却被将军认了回去,而自己只是一个生父不详的下贱胚子?
明明她们命运是该一样的!
她也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才对!
“稚奴,你在胡说些什么!”沈宁和厉声叱责道。
“怎么,我有说错吗?”稚奴稚嫩的面上唯有妒忌与不满,她横了一眼沈宁和,“明明你与我那个岫和姑姑是姐妹,怎地你只是个任人玩弄人尽可夫的舞姬,而她却是大将军最为宠爱的妾室?你的手段实在是不如我岫和姑姑半分!”
沈宁和怔忪地望着稚奴,说不出话来。
而在场女眷莫不是如此想,凭什么她们都受尽男人欺凌,而沈岫和却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丈夫?
谢姝苏这才知道少女对自己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原来是来自心底最阴暗的嫉恨与自卑。
“稚奴,在从前我也只是个贱奴而已。”谢姝苏好意提醒道,“若是你有本事,便也能得到地位,而不是在这里用言语伤害你最亲近的人。”
“谢姝苏,你知道吗?我没有姓。”稚奴的声音平静如水,“我母亲这些年所接待过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从生下来就是个野种。而你却还有个大将军生父,日子虽然难熬,忍忍却也过去了。”
“可是我生下来就注定人生黑暗,永远看不到尽头!就算如今回到侯府,依我的出身也嫁不出去!”
稚奴的声音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而在场女眷们都想起了这些年悲惨的声音,莫不是低垂脑袋独自垂泪。
沈筠清看不下去了,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哭什么?若不是丞相大恩大德,如今你们还都在勾栏院在世族家中!不去怨恨那些毫无人性的世族,反而在这里怪起自家人,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
“算了,舅舅,就让她们发泄一下也是好的。”谢姝苏沉声说道。
“真是委屈你了,苏苏。”沈筠清颇为为难地看着谢姝苏。
谢姝苏又怎会不知这些年她们受的苦?她自己在贱奴院里受尽打骂,更何况那些姑姑们?她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自己是不幸还是幸运。
大将军谢裒虽然也是个无情的男人,但是自己当年好歹有祖母护着,否则比稚奴结局还要悲惨,早早就被大夫人打死了。
这般想着,她站起身道:“抱歉,舅舅,苏苏还有事情,便不久留了。”
沈筠清望着满屋子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便为难道:“是,别让丞相等待焦急了,对了,这些都是圣上赏赐的珍品,你帮我拿给丞相,了表我的一番感激之情了。”
他说罢,几个侍从们手捧着盖了红绸的托盘站在谢姝苏身前,恭敬地低下了头。
谢姝苏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摇头道:“不必了,如今亭阳侯府方才开府,处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这些你们还是留着用吧。”
说罢,翩然离去。
沈筠清送她上了马车,这才回府,看向满屋子女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年白白净净的他与大哥,都是那些士兵们发泄shòu_yù的受害者。
他因为年幼逃过一劫,大哥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大哥饱受摧残,心性高不肯受辱,第二日就自杀了。
而当时的沈筠清却并不曾屈服,而是跟着善心的士兵学了拳脚功夫来自保,如今战场之上也是战功赫赫,不过因为身份无法升迁罢了。
既然如今成了亭阳侯,他便要努力来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
沈筠清的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辉,那些过往虽然还在,却一点都影响他的现在他的未来!
谢姝苏在回府的马车上,耳边一直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