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华丽精细的螺甸黑漆金扣函,掉在地上函盖弹开,里面用锦锻包裹的物事也滚落出来。35xs李元轨瞥一眼,见竟是一只用来固定男子发髻的“巾子”,通体以金丝编成,交络处还镶着一粒粒小珍珠,豪奢异常。
如果他们真要打劫眼前这对兄妹,就冲着这件宝物,倒也不会空走一趟……等等。
李元轨又认真打量被自己一行人拦下来的“兄妹俩”,两人都衣饰朴素,但三十多岁的男子白白胖胖,一看即是养尊处优惯了,女子身罩幕蓠,也是贵家女子外出为防人窥视才穿戴的服饰。平民女子如那行舟船娘、卖饼炊妇,可没有戴这物事的,那还能干活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婢女一时惊吓,失手掉落黑漆宝函,忙不迭蹲身去捡。幕蓠女子看到那金丝珠巾子滚了出来,顾不得自矜身份,也屈膝收拾。李元轨目光转回男子脸上,冷淡回应:
“大内侍官查案,良家不必惊慌。敢问贤兄妹高姓?哪里人氏?”
男子略略迟疑,还是回答了:
“贱姓裴,原籍河东,在此地有庄园产业,因家务事暂居……”
他身后二女已拾起落物,擦拭尘土要装回函盒,婢女翻覆检查黑漆函有无损坏,无意间盒底一露,上面以金漆书写的一行字跃入李元轨视线,其中赫然有“大安宫”三字。
哈,就觉得不对。
那“巾子”,是宫中兴起没几年的男用发具。梳头时将发髻挽到顶上,先用这种竹篾编成的空心壳子罩上,插簪固定,外面再裹幞头,取其轻巧牢固不易散发,李元轨头上现就插着一枚。
他不知道这玩意已从宫中流传到了民间,就算是吧,这玩意也不是什么贵物,一般竹编髹黑的已足够用。用金丝银丝编成的巾子,他听说几位起居奢侈的兄长姐夫用过,但外面裹上黑纱罗,很难看得出来。清贫小亲王自己当然更没有。
所以造用这种物事,本身就挺奇怪,因为一般情形下并不能用它来露富炫耀。若是故意露出来夸耀呢?都城天子脚下,民间富户豪商再有钱有势,也会避忌些个,免得被人告发僭越。
“你们在珠宝行里取出的是什么?”李元轨向那螺钿黑漆盒扬扬下巴,“可是宫中禁物?我等奉敕行事,须得查验!”
说完了,他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简直跟专一勒索良民的混街散兵恶少一模一样。不出所料,幕蓠女子和小婢闻言赶紧护住漆盒,胖男子也脸色一变:
“侍官容禀,裴某兄妹均有官身品阶,并非闲散游民。35xs今日出来散心,入市未带随从,是我过失。诸侍官若有空闲,可跟某回庄验证身籍,另有些许心意奉上——若是当街动粗,某必不依,闹起来捉将咸阳官里,只怕诸君官长面上也不好看!”
“嘿!休得无礼!”杨信之在旁边出言呵斥,“尔等有眼不识泰山,把我家十四郎当成什么了!”
李元轨挥手止住他,并不想多生枝节:
“裴官人误会了,某等不是你猜想的那种人——金珠巾子你留着,我只看那漆函。”
听他一口叫出“巾子”这称呼,裴姓男子愣了下,眼光扫向李元轨和杨信之头顶——两人幞头里都垫有巾子,裹出来的发髻形状较为整齐高挺,与平民男子头顶区别还是明显的——又扫向戴帷帽的胡姬、两个小奴和他们手里牵的细犬。
这一队搜索人出发前,李元轨特意叮嘱过他们,穿着言谈注意别露身份,但他知道这些王府卫士豪奴与寻常兵卒差异很大,有心人若留意,并不难看出异状。而眼前这裴家兄妹显然也不简单,男子皱一皱眉:
“郎君莫不是已然见了函底的敬奉去处字样?既如此,某也不相瞒,这批珠宝都是往那里供奉去的——诸君请自忖,若能担待起这其中关节,请至舍下详谈。若不能,还是大家各自稳便为好。”
这意思是说,他兄妹今天来这珠宝铺取的定造宝货,都是要进贡给大安宫的,背后自然有势力通天。李元轨等人横插一脚,就是跟皇室捣乱,有眼色的话赶紧滚开,如果不滚——
事涉他自己家,李元轨当然关心,也很愿意去裴氏兄妹家里“详谈”一番。但是——
“贤兄妹可曾见过一个年轻商胡携带着一位十一二岁的汉人少女?”他问,“或者他们还有别的同伴。商胡是个秃头,当然他应该会戴帽遮住……”
“原来诸君是在找人么?”裴姓男子似乎松了口气,首次露出笑容,“怪不得当街拦下我兄妹……可裴某也不是高鼻深目,头发更不秃啊!十四郎可要验明正身?”
这男子长得不丑,说笑起来倒也温和风趣。他妹妹在旁边轻咳一声,责备低唤:“阿兄……”
李元轨心中一颤。
十七妹平时也是如此叫他的,当然声音比这裴氏娘子幼稚娇嫩得多。这女子音色低沉,估计年龄比李元轨还要大些。
裴姓男子收敛笑容,说声“堵着人家门说话不妥”,将李元轨等人招呼到旁边街角里,认真地道:
“诸君要是找人,特别是找商胡,还真请随我回庄为好。闪舞小说网我兄妹虽在本地居留日子不长,我家老庄头在这咸阳渡一带可是极有名望,各处田庄行会都有熟人。商胡那一族,十四郎大概也听说过,行动一向诡秘排外,不轻易与我汉人往来旋磨。你们这样在街上没头乱问,再问十年也套不出一句实话来。”
说得倒是有理,但……这人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