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青春校园>眼底红尘>7.亭议

若是历史能回头来过,大晋的人们就会知道,公元299年,太子被贬为庶人的这一个小片段,并不是一个了局,而却是日后许多年山河破碎、百姓流离的开始而已。

那日朝堂之后,尚书和郁持节,解结为副使,大将军梁王司马肜、镇东将军淮南王司马亮、前将军东武公司马澹、赵王司马伦、太保何劭到东宫,宣召废太子为庶人。太子改换服饰,出崇武门,步行出承华门,乘坐粗糙的牛车至金墉城。司马澹用兵杖送太子妃王氏、二皇孙到金墉城。二皇孙、三皇孙生母谢淑妃和太子保林蒋俊刑讯穷究而死。

太子妃王氏,琅琊王氏女。在太子被贬之后,上书与太子离异,归于父家王衍。王衍,字夷甫,尚书令,是大司徒王戎的堂弟。而当初太子与太子妃王氏的大媒,正是王戎作保的。

王戎那日从朝堂上回去之后,便唤来王衍,命他接回太子妃。

太子妃虽嫁给太子多年,却无所出,两个皇孙都不是她亲生的。未来的准继承者和王氏没有血缘关系,这也是王氏不肯全力支持太子,从太子与贾氏之争中退缩回来的原因之一。

琅琊王氏,传承千年,当然不是靠的幸运二字,自有他明哲保身,审时度势的一套。

而贾氏虽然打压太子,可也忌惮着琅琊王氏的势力。王氏家族繁盛,枝深叶茂,本身王氏子弟在大晋掌实权、掌兵权的不是少数,又与大晋众士族盘根错节,贾氏并不想由此得罪整个世族集团。王戎此举,显然给了贾氏和自己一个台阶。

太子妃的离归,表明了琅琊王氏在贾氏与太子之争一事中的态度。

而作为众世家之首的琅琊王氏的态度,也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众世家的态度。

纠结多年,皇后与太子的暗斗,就这样得出胜负。

洛阳城中又暂时地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喧闹不过是贾氏仍在追捕太子余党并寻找失踪的三皇孙。

可私底下潜流涌动,弥漫着诡异的氛围,压抑而充满变数。

又是一个日暮之时。

夕阳如血,繁华的洛阳城,辉煌的宫城,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羊玄之落了衙,在自家庭院的亭子里摆上了酒馔。

亭子建在假山之上,视野倒也开阔。远处依稀,隔着羊府参差的树木和蔼蔼屋顶,可以看见白马寺高高的塔尖;若细听,也可以听见那隔了几条街路的洛阳大市中,熙熙攘攘的人们正在宵禁前的晚市最后一点时间中,喧嚣着,挣扎着。

这,也许是羊玄之选择仍然留在洛阳都城的一个原因。

红尘尽在眼底,喧嚣中的宁静,他入世,也出世。

政见被否定,官职被贬之后,他萌生过退意。要知道,以当时一个二品官员,前途无限的身份,敢于在朝堂上直意针砭当朝皇后,以及皇后背后掌握权柄的贾氏一族,他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冒着多么大的风险。

然而终究,他改变不了任何人,任何事。大晋的命运终究还是按照它的逻辑,走下去。

几年以来,去还是留?一直他也徘徊不决。不是他留恋官场,若如此,他不如随波逐流。只是心中仍有放不下的东西,或者是抱负,或者是羊家人的愚忠,总之,他竟舍不得抛却这一切。

他失望,却恋恋不舍。

几道小菜,配着一壶热酒。

秉却了下人,亭子里作陪的,只有嵇绍和他的次子羊忱。

羊忱比献容年长六岁,刚刚过了十九岁的生辰。生为世家子,书香门第,俊朗的眉目,挺拔的身材,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儿子没有像当今许多世家子弟那般,成日里附风颂雅,追求奢靡,或者谈玄论道,不务正业。

可是到底,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有些天真单纯。羊玄之心里明白这一点。

因此羊忱和稽绍走的近,甚至有半师之谊,他是很乐意见到的。

稽绍幼失孤恃,少年老成。寄人篱下,没有失去锐气和正气,却多了温和和智谋。是嵇康的种。又胜于嵇康。他很是欣赏。

羊忱已经得知了三皇孙的事情,陡然成长了许多,连着多日,也没有张罗着出门玩耍去了。

明年就是他弱冠之年。弱冠之后,便可入仕。羊家是距平侯府,便是羊玄之的祖父,文帝之时也曾被封为高平侯。他自衬家世清贵,自己也“天材英博、亮拔不群”,要想获得一个好的官职,作为入仕的起点,不是难事。到那时,他便要好好地建功立业,实现身为羊家人的雄心壮志。

对于父亲留下三皇孙的举措,他是激赏有加,兴奋莫名;恨不得把三皇孙抱到自己院子里,好参与这忠君爱国的大事。

更是平添了对嵇绍的敬意和钦佩。

而对于自家年幼不经事的小妹儿竟然能成为父亲的首选而不是自己,他有些又嫉又恨。

他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和稽绍各满上一杯酒。地龙烧的暖和和的,他的脸上也热腾腾,准备在这良好的氛围下好生谈谈身为成年人,理想人生、家国大事之类。

谁知父亲竟举着酒杯,和稽绍说起了市井之事。

“今冬这般大雪。”

嵇绍跪坐着,淡淡的答着。

“是比往年大了些。城外的路途阻断,柴炭进不来,连米价都腾贵起来了。昨日老叟在大市采购,购得柴一车,白米一袋。共计一两二钱银子。我与老叟,一月够用了。”嵇绍恭敬地回答着羊玄之的询问。接着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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