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他们想捏个什么罪?”
闻玉此刻面上一丝笑意也无,点漆似的眼睛仿佛淬了冰,显见是动了真怒:“这些人寡……已经没了礼义廉耻,嬷嬷作甚还为他们遮掩?”
话音将落,闻玉见闻嬷嬷面上难掩担忧,又强按着胸口顺了口气,叹道:“罢了,又不是嬷嬷的过错,我在这里发作有何用处。嬷嬷且先让人去咱们的小库房取一匣子雪妩香来,在外头屋里给大爷点上。”
看闻玉还能撑着把那句“寡廉鲜耻”压回去,闻嬷嬷便长舒了口气,只一时却想不起那雪妩香的用处,不由迟疑了片刻。闻玉心上压着史家人这次闹出的荒唐事,也没有如平时一般揶揄闻嬷嬷,只平静吩咐道:“大爷想必会喜欢,他顺手敬献给夫人的时候,嬷嬷也别用那些小丫头,亲自走一趟吧,权当成全大爷的一片孝心。”
闻嬷嬷这才恍然,心下一品,果然是个处处周全的好法子,忙躬身应了。她也没假手哪个丫头,嘱咐阿粟好生仔细伺候着之后,自己亲自带着钥匙去开了小库房,取了香来,若无其事的换了史世杰身边的小香炉。
她一直笑容可掬的守在史世杰身旁,不动声色的觑着他的神色,倒没注意阿粟从里头掀帘子出来,披着氅衣领着个惯常跑腿的小丫头子出了院子。
这雪妩香是用的闻玉母亲罗夫人自娘家陪嫁的香方制成,其香似雪中梅,曾有名士赞其具雪之精魄梅之幽香,冷冽傲骨中别藏一丝娇媚,故而罗氏一位长辈将其更名为雪妩。闻玉带着几块雪妩香并香方出嫁后,这还是第一次用。只是雪妩香名字虽柔美,其香却有些霸道,点上后不久就冲淡了原本的香味。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便是如史世杰这样于香道全无造诣,对熏香一事无甚兴趣的人,也松开了手中的书卷,深深嗅了口身畔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
心中郁气散了不少,史世杰终于松了眉头,看了一眼本分侍立在一旁闻嬷嬷,缓声问道:“这是新换的香?是梅香吧?倒是应景,也合着节气。”
说着,史世杰就有些沉吟,似是有什么话不好吐口。闻嬷嬷只当没瞧见他的犹豫,笑着点了点头:“确是今儿才换的。叫大爷说中了,可不就是雪中梅香。这还是用少夫人陪嫁的香方制的,倒是赶了个巧儿。”
一听闻嬷嬷说有香方,史世杰原本的踟躇尽去,眉眼间神色也更为舒展。他抬手轻敲了几下桌案,吩咐道:“既然咱们有香方,不如也让长辈们享用一二,也是我同玉娘的孝心。嬷嬷再捡几块装个匣子,趁着我在家,拿去给母亲瞧瞧。”
闻嬷嬷心下哂然,面上依旧笑着应了,又出去从厢房取了个绿檀木雕花的匣子来,口称怕小丫头子莽撞失了手,亲捧了匣子跟在了史世杰身后。
史世杰于这上头并不在意,闻嬷嬷提了一回,他也就随意点了点头,行动间身板还比平常更挺拔了些,兴冲冲带着人去了正院。
谁知他刚跨过正院的门槛,就听得里头一阵阵喧嚣,还伴着些市井俚语,十分粗俗,听得史世杰顿时黑了脸色。若非二姑太太钱史氏的大嗓门再不容人听错,他怕是已经冲进去厉声呵斥了。
史世杰自以为隐晦的回头睨了闻嬷嬷一眼,见闻嬷嬷依旧是鼻眼观心恭恭敬敬的模样,才重重清了下喉咙,跺着脚进了屋。
他一来,钱史氏心里莫名一阵发虚,登时就收了声,原本正守在赵夫人身边拿帕子抹眼泪的一个老嬷嬷也朝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言语。赵夫人正满面怒容的想着事儿,倒没在意她们两个,只奇怪的瞧了史世杰一眼,问道:“不是让你歇着去?你媳妇呢?怎的这不早不晚的过来了。”
史世杰正拧着眉头,想要同这些人说说礼仪规矩,不过他一向孝顺,赵夫人有问,他也就放下了此事,先闷声答话:“玉娘歇着呢,她那里有味梅香,闻着十分好,正合着母亲用,便拿来给您试试。”
史世杰一面说,他身后的闻嬷嬷就小步上前,恭敬的将匣子捧到了赵夫人身边的案几上,轻轻放下,又将匣子打开。绿檀木匣扣上精心雕琢的朵朵素梅衬着匣内浮香扑鼻,一瞬间便让赵夫人的面色和悦了不少。
赵夫人开怀,史世杰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暗叹一句还是妻子陪嫁的下人会做事,总算能够装作无意,问起了方才之事:“我刚在外头听见母亲这里似是有些争执,可是哪个做事不用心,惹了母亲不悦?”
他话里似是在说府里的下人,一双眼扫的却是钱史氏等人。钱史氏却会错了意,只当她这大侄儿想听她说话,立时便挺直了腰板,口沫横飞的说道:“侄儿你是不知。虽说你们一家子衣锦还乡了,可在外头人眼里瞧着啊,咱们这一家子,还是泥里打滚的穷种!连个臭卖布的,也能欺到咱们门上来!”
说着,钱史氏似是悲从心中来,扯着帕子捂了脸,大声嚎啕起来,可惜半晌也没能挤出一滴泪,只干嚎罢了。
史世杰听得额头青筋直冒,险些就要厉声呵斥亲姑姑住口,赵夫人却是被勾起了心中那份不足为人道的忌讳,才略消了些的火气又顶了上来,对史世杰招了下手:“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事要你去办。前儿马管事去外头采买布料,相中了一家的粗布,谁成想今儿送来的全是些不中用的破烂。咱们再宽厚,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你斟酌着处置了吧。”
赵夫人原就叫送过来的布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