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应熠就嘟着小嘴,倒是不扭了,开始讲道理,“姐,我还要挣工分呢。”
莫茹笑他,“你能挣多少工分啊?现在读书还不晚,你的基础直接上二年级也不要紧的。”
莫应熠道:“姐,咱们大队也没有小学,北城大队呢,有七八里路呢。”
哎哟,你了解得倒是挺多,还知道北城大队有学校呢。莫茹笑了笑,“别乱说,我问过的,北城到咱们村也就六里路,半小时差不多吧,人家十几里路都得去呢。”
莫应熠见他姐姐怎么这么固执啊,真是怎么说来着……嗯,油盐不吃……不进是吧。
他又扑倒莫树杰怀里,理直气壮地,“爹,你说上学是不是得花可多钱了?我在家干活儿就算赚不了多少工分,也能帮着你和娘打饭收拾屋子,是吧?”
莫树杰摸摸他的头,“姐姐可是为你好,多少人像上学都没机会呢。钱的事儿,不用你管,爹娘会想办法的。”
莫应熠还是不乐意。
莫应棠道:“你为什么不想上学?”
什么想家,什么鲁院,什么挣工分,什么不想花钱,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
见大哥突然发声,莫应熠就开始不得劲,大眼睛瞅瞅他娘,瞄瞄他姐姐,最后再给姐夫使眼色。
周明愈就和没看到一样,在跟莫应斐玩棋呢。
他就是不想上学,但是不能这样说,因为他知道家里人会不高兴,他立刻改变了方式,问道:“那我为什么一定要上学呢?”
这个问题莫应棠的人生阅历还回答不了。
但是莫茹和周明愈可以啊,就如同很多暴发户老板面对给他打工的大学毕业生们总是有一种优越感:看,你们学习好考大学,老子没考上,可你们还是要给我打工,你说读大学有什么用?
读书有用吗?
当有些人经历挫折以后,就会发出这种询问,进而生出一种读书无用论。
莫茹自然不会从你读书可以明智,读书可以增长见识之类的大道理来给他讲,他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出生在被打压家庭的孩子,说这些不如直接从他的疮疤下手。
“小弟,你要是好好读书学习,那咱家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也没人敢再欺负爹娘。”
莫应熠慢慢地低下头,被姐姐说到痛处,他没有办法再反驳。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去读书,他觉得他不想读,可如果是为了爹娘,他又觉得似乎义不容辞。
原本他是最小的,家里的事儿有爹娘大哥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可现在突然有一种家里的担子要压到他肩头的感觉,他有些害怕、迷茫。
沈淑君也道:“小熠,不说远的,单说近的。你看咱们挖水渠,社员一个个累死累活二十趟才赚一个工分,当干部的站在上面指手画脚,什么也不用干轻松拿十五工分。你要是读书,就能找一份好工作,不但赚钱多,还不用风吹日晒雨淋,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呢。难道你不想去城里工作吗?开车、卖猪肉、站柜台,来了好东西你先挑,也可以给爹娘姐姐哥哥们买点好吃好用的,好处多着呢。”
莫应棠见莫应熠还要说什么,立刻冷着脸哼了一声,“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
莫应熠彻底不响了。
莫树杰见小儿子耷拉着脑袋,就道:“出了正月再说吧。”
周明愈笑了笑,“小熠,要不要跟姐姐姐夫去住几天啊?我们村可好玩了。”
莫茹心下一动,还是周明愈想的周到,张根发说春天要继续办识字班的,那小熠去了正好可以先试试,然后再送他去范木匠读书。
一听说去姐姐家,莫应熠立刻高兴起来,“娘,我可以吗?”
莫树杰和沈淑君却怕给周家添麻烦,毕竟没有分家,大家一起过日子,妮儿带弟弟去不好。
沈淑君道:“现在都生产队吃饭,去了不方便,还是……”
周明愈道:“娘,不要紧的,我们去队里把小熠的口粮支过去就成。”
莫茹也道:“他去了不是闲着玩儿的,要读书识字,还要帮忙看着弟弟妹妹,领着他们一起读书,不会轻松的。”
她瞥了莫应熠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你那么害怕上学,生怕学不好考不上丢人,先去我们村上识字班再说吧。”
“姐——,我才不怕呢!”莫应熠受了激将,立刻上当。
大家都笑起来。
突然后窗处传来“啪嗒”一声,莫应棠跑到后窗下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