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明白安车很需要羊乳,心里转了转,犹豫道,“说是卖光了,其实我这里还剩了点,单只是不知你买不买得起?”
少顷,安车在厨房的角落煎起了药和羊乳,一边计算着自己身上的铜板。凭着这个买羊乳和抓药的架势,他的钱支撑到婴儿病愈可是有点悬,更遑论给老安头补墙了。
他向王氏打听,祢宅里有什么差事少人吗?
王氏想了想,“祢和小娘子的院子里听说在建什么亭子,前几日有个伙计做得不好被打发了,不知如今这缺有没有补上?我带你去打听打听。”她自从惊讶于安车的体贴和不计较,便一改先前的形象,变成个乐于帮忙的大婶。
王氏带他辗转拐进一座月门,进入一条被两边院墙所夹的走道,院墙高而走道狭窄,隐隐有威压之感。
穿过尽处的又一座月门,眼前豁然一座空旷院落,正对面是几座连排大屋,朱红廊柱衬着白墙,层层青瓦将屋顶铺成一个人字,屋顶尾端不加曲线,平直朴素,给白色屋墙投下一方阴影。青瓦白墙围起的院落中央,一座嶙峋的青色假山,一株无花的墨色梅树,再无他物。几个健仆在院角另一座月门边翻起的深坑前低语,争执不休。
王氏上前,低声对其中的工头说了一番缘由。工头打量了安车摇头,“他太小了。”
王氏点头,又对工头夸了一番安车的好处,安车似乎听见机灵、细心之类的词,却并没注意,因为他在低头看地上的两张图纸。
两张图纸上皆是一座高而直的木架建筑,像是没有顶的亭子,或者说,一座高台。区别是,一张的高度有三层房屋上下,另一张则达到了四层房屋。
工头又看了看安车单薄的身量,再次摇头,安车这时方抬起头,问,“你们是在争论采用哪张图纸?”
众人纷纷点头,工头倒是很有耐心,亲自解释道,“本来就是三层屋子的高度,土基都打好了,可是方才祢和小娘子又说,若是再加高一层,我们每人便有额外二两银子的赏钱,这实在是很多钱啊!可是这土基是按照三层的标准打下的,若是加高,又要把土翻出来重新筑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冷,土也越来越硬了,这步若是返工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日的工时?我们可从来没在冬天建过土基,实在不好计算,万一误了交工的时间,又要扣钱,可真是难以抉择……”
安车微微俯身又细看了几眼图纸,又问,“你们中,有人见过北凉极乐寺的佛塔吗?”
有一人道,“我去过!”
安车问他,“你记不记得,那座塔的四面墙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有些内倾?”
那人皱眉回忆,点头道,“头儿,他说得没错,是这样,那座塔仿佛是……它四面柱列都向明间方向倾斜,每面柱子从明间柱到角柱又渐次增高少许……”
他又同工头探讨了好一阵,周围人皱眉听着。工头慢慢点头,最后道,“我大概明白这个道理,我得好好想想细节,这事不能马虎。”
他又看向安车,“你去过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