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云从太夫人那里出来,即阴着脸出了侯府。
他回到云城的这个把月,议亲之事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总在他耳边嗡嗡地,就没消停过,那时他一心扑在寻找兰兮之事上,无论是心力还是精力都已无瑕他顾,所以对那只蚊子不过是暗咒几句该死罢了,一直由着它闹。如今,兰兮倒是找回来了,可又不能相见,他心里跟在火上烤似的,所受的熬煎竟比先前还强上几分,这时,那不长眼的蚊子却不仅是嗡嗡,竟得寸进尺直接往他脸上叮上来了,这不是找死么?他也只好成全它,拍死了事。
到了观海楼,伙计一见端云那脸色,立马大气不敢出,麻溜地将他送至专用的包厢,再上了茶水并几样果子点心,便轻轻地掩门退离。
端云站在窗前。
窗外是小晴湖,湖面碧波轻漾,湖边柳树枝条垂垂。
小晴湖一直连到了城外的归云山下,他本打算过带兰兮来此泛舟,再在归云山登岸,然后 与她同游归云寺。归云寺里有个药谷,种着不少珍贵的药草,兰兮去了必定喜欢,若是她愿意,他陪她在山上住上几日亦可,自然,时常过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渐渐地,端云脸上敷上了一层柔光,眸中,亦然。
长忧与楚明辰进来时,见到窗前那一袭青衣背影,入眼如此柔和静谧,均是一愣,端云这小子哪里是气得要发疯的样子?
“如今外面暑热正炽,我这身子骨急赶急地过来,也不知受不受得住。”长忧坐进大圈椅,往软垫上倚了半边身子,虚弱一叹,“端云你既无事,何苦十万火急地传了我来。要是为这个病了,得多造孽呀!”
楚明辰则温文尔雅地一笑,坐到长忧身边,摇起纸扇,“我倒是正闲着,出来走走也无妨。”
端云转过身,冷眼扫向长忧,今时今日,由不得他看长忧硬是觉得碍眼了几分。
“咦,这有怨气!是冲着你的。长忧。”楚明辰道。
“嗯,我知道。”长忧忧色上眉,“上回我锁了他一点消息。让他找人多花了一点子时间,他就记恨上了。”
“哟?让我猜猜。”楚明辰挑起半边长眉,兴味十足,“端云找的是前儿在风云楼遇到的那个俏丫头?”
长忧点头,“可不正是她。”
“端云。连长忧都认识了,啥时候也给我引见引见呗,咱江湖儿女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保证拿她当弟妹一般敬着,如何?”楚明辰立刻转眸巴着端云。
端云看了楚明辰一眼,点了点头。
这等于是承认了那位也就是兰兮的身份。她在端云心中的身份。
楚明辰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不由深看了端云几眼。
长忧正顾盼自怜着呢,倒没留意端云这边。即便看到了。大约也不会在意,他身子骨弱,哪里耐烦操那些闲心,有空儿,养心养气养神还来不及呢。
“长忧。我给你三天时间,帮你那堂妹找个婆家。不然。我就亲自去办了。”端云冷冷地看着长忧,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戾色,不许动她的人,那动她的名声名节总可以吧,他就不相信,祖母会愿意娶一个名声受损的女子进侯府。
长忧闻言,不短不长地叹了口气,他倒是该长长叹上一口,奈何气息不继,也只得将就着了,但提起这事,他是真的感觉既忧且烦。
“我就知道你会连我一起恼了。你以为我没劝阻过么?也得有人听才行啊!不瞒你说,我那妹妹对你亦十分之有心,你家太夫人递了这个话来,咱家上下是求之不得呢,我一人之力哪能撼动得了。”
端云只盯着他不语,长忧掩唇咳了两声,又道,“好吧,我尽力一试,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踏着我的尸体去换庚贴吧。我要是去了,这事不黄也得暂时先黄了,哪有逼死了哥哥立刻就去找婆家的呢。”细细地喘了三两口气,“不过呢,大概我也只能为你争取三两个月的时间,倒没有为兄长守孝的理,你说是吧?唉,我这副身子骨,指不定哪天说去就去了,若能这样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端云你不必过意不去,记得给我多烧几柱香便成了,来世我得吃饱了好好投胎,做个正常的健康人。”
这话说得真妙,不仅是健康,还得正常,正常正是长忧这辈子最缺的东西了。
楚明辰几乎笑出声来,他跟长忧自小就认得,这小子从五岁就揪着眉捧着心口地病了,从此自艾自怜的话可谓长说常新,那举止神态,又别是一番弱柳扶风的光景,他自己看了十多年,竟常常觉得新鲜有趣,更感叹长忧的“敬业”。
“没有司长聆,不是还有苍宛儿么,我可是听到,苍夫人都求到皇后那里去了。顺便,我似乎还记得,你家太夫人与皇后,那可是不一般的渊源哦!”楚明辰拣起块去皮去籽的西瓜吃起来,边吃边满意地点点头,眼风偶尔也飘去端云脸上绕一圈。
长忧睇过去一眼,“苍家那边不是交给你了么,不然端云叫你来干啥,白看戏呐?”
“这关我屁事,那苍宛儿又不是我妹子,我管她做不做怨妇呢。”楚明辰不客气地道。
“那端云是不是你兄弟?”长忧道。
“兄弟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顶缸的。”楚明辰微微一笑。
长忧马上嗤了声,中气十足。
“苍家我另外想办法。”端云却道。他如今对苍宛儿倒是有些投鼠忌器,这亲事必须得搅黄,但关系又不能闹僵,得软软和和地处理,让苍家自己放